白玖只觉得神经陡然一松,然后面前的画面一转,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之后的情景。
在被安塞尔安排着做了取出繁育腔的手术之后,白玖一度以为自己将活不过下手术台。
然后幸得命运垂怜,再次睁开眼时,他在一个陌生的边陲小镇。
旁边照料他的虫告诉他,他们将他捡回来时他就已经昏迷在了军营外。
是了,大概是他的手术过程中昏迷了过去,被直接送到了十几个小时行程外的边塞。
白玖心灰意冷,改名换姓后性情大变,一点点刀尖舔血爬上了权力上层,然而始终难以忘怀的是那个夜晚。
那一刀将他的身体剖开,也从此在他的灵魂上烙下了深刻的印记。从此无论他在虫前再怎么光鲜亮丽,每当深夜时却总会被数不清的噩梦肆意侵扰,那些不堪的记忆带来了深深的自卑和强烈的自厌,一点点把他拖入深渊。
*
贝利亚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让这位跟随白玖统帅风里来雨里去的年轻副官倍受惊吓,说话都结巴了。
“统,统,统,统帅他,他,他,他怎么了?”
彼时郁涉正紧紧抱着白玖不断颤抖的身体,一只胳膊肘支撑在一旁的货架上,困倦地半阖着眼,然而一只手还在不停安抚性地轻轻抚摸着白玖的后腰。
两只虫之间的距离实在是暧昧,似乎都要将彼此纳入怀里一丝一毫也不肯分离一般。
幸亏此时大部分的虫都在驾驶室控制着局面,跟随贝利亚副官冲进底舱里解救白玖的虫并不算多,并且由于地方狭小,光线昏暗,因而跟在后面的虫并没有看到眼前的场景。
当然,此时贝利亚副官也只希望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就是了。
只见被惊醒的郁涉郁小少爷抬起手指懒懒地揉了揉眼皮,然后似乎是有几分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一排虫以及冲到最前方的贝利亚。
然后……
习惯性地低头亲了亲白玖的头发,这才收紧手臂站了起来。
贝利亚:“……”
好的。
看来他们真的用不着着急,或许再晚个半天也不成问题。
“他没事。”郁涉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腿有点麻,在站起来的时候微微踉跄了一下。
贝利亚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接过白玖,但郁涉却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礼貌地拒绝了。
“不用了。”郁涉很诚恳道:“谢谢你们来救我们。”
“应,应该的。”贝利亚吞了口口水,然后看着少年用小心而虔诚的姿态抱着往日冷傲的元帅,一步步离开底舱的背影,愣是觉出了一丝陌生的意味。
大概是今天一天过于惊险刺激,贝利亚感觉自己混沌如浆糊一般的大脑短暂地失去了反应。
但他的直觉其实是对的,刚转过走廊拐角,郁涉就脱力了一般,陡然停住了脚步,有些茫然地站住了。
白玖虽然和郁涉相比称得上消瘦,也不算很重,但到底是一只成年军雌,抱在怀里的分量也是有的。
郁涉不断收紧手臂,又松开,仿佛在藉此来确定白玖的存在一般。
刚刚他从白玖的呓语中听到的信息足以让他推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白玖的那些过去就像一团看不透的迷雾,将他重重包裹着,每当他以为自己快要将其完全拨开,即将能够了解到白玖的全部,将他整只虫拥入心中时,却会发现原来自己只是窥探到了其中渺小的一角,而真正的秘密还远远躲藏在迷雾之后。
细小的刺痛一点点在心底弥漫,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以前没有和白玖在一起时,郁涉只是想着该怎样窥探到白玖的曾经,好帮他解读心理,扭转未来,可是和白玖在一起之后,他却更希望白玖能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