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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片虚无中,感觉像是走在新雪初霁的地面上,脚下不知道是由什么物质构成的,松松软软,黑气缠绕裹住他的脚踝。
远处是无尽的黑暗,而每当他走出一步,眼前就会亮起一道光。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坍塌声,像是墙皮剥落,但又剧烈的多。
郁涉知道,那是这个空间结界崩塌的声音。
这声音让他的危机感从未有过的膨胀——他得快点找到白玖,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要带他离开这里,去他妈的宿命,去他妈的“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可能”,凭什么要因为那根本不会出现的危机而搭上白玖的命?
就像他之前对卡列侬说的那样,谁也没有资格那样做。
哪怕就算白玖没有被治好,一切好的事情都尚未发生,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
“统帅。”
白玖听到有虫在叫他,那是道清亮的童音,是熟悉的,然而他却一时想不到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统帅!”
那声音还在叫他,只是单单得念着他的称谓,就让他的心中溢满了欢喜。
“阿涉……”白玖嘴唇翕动了两下,费劲地抬起眼皮。
眼前依旧是浓重的黑暗,界壁破碎的“噼啪”声已经离得很近了。
白玖闭上眼,眼前却全是郁涉。
阳光洒满绿荫长廊,他沿着走廊那头缓步而来,发顶的那片绿叶掉进了他的衣领,雪白的袖口粘着一朵米粒大小的花。
他又看到苍蓝的穹顶下,少年背后呼啸展开的双翼,他看着他冲入云霄,又虔诚地落在他的面前,亲吻他的脸颊。
他还看到有一次他们一起在野外出游,晚上枕着青草入眠,听风拂过林梢温柔的低吟。
他伏在他耳边絮语,“统帅,你应该多笑笑,在外面也不要老是那么严厉。”
当时他忐忑地问,“你不喜欢?那我就改……”
“不是……”郁涉无奈地捏了捏他纤细修长的锁骨,指尖在他深凹的颈窝里戳了戳,然后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
“你这个样子,我会恃宠而骄。”
……
太多了,有关郁涉甜蜜的,惶惑的,深情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以至于白玖忽然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另一种异样的满足。
起码他的虫生没有像他曾经是想过的那样,带着一身的伤痛,孤家寡虫战死在沙场上,只能沦为废墟中的齑尘。
他起码在他这不算短暂的一生里,有过一个真心待他的虫,品尝过许多以前从不敢奢望过的美好。
只是可惜了,他肚子里的这个小宝贝还没能从蛋里出来,就要和他这倒霉催的雌父一起消失在这里了。
白玖闭上眼睛,尽量蜷缩起身体,护住腹部,让最后一刻的来临变得迟缓一些。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朵里却再次传来了那道清澈的嗓音。
“阿玖?”
这声音和刚刚梦里叫他“统帅”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那是幼虫期的郁涉才拥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