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把小崽抱起来,领着孩子们不声不响地走开。
还没走远,便听到压抑的哭声。
孩子们没忍住,全都小声哭泣起来。
司南喉咙里也憋了块硬石头,难受极了。
于司旭而言,除了对二老的思念,更多的是自责,“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愧疚会伴随他的后半生。
司南自私地庆幸着,庆幸月玲珑和司旭平平安。
经历过离别,才懂得团聚的珍贵。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分开了,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升官发财,对他来说都不重要。能守在家人身边,三餐温饱,笑口常开,就够了。
回京的第三天,一家三口进宫面圣。
是官家召见的。
白夜公然说出月玲珑的身世,官家不可能不知道,经过这几天该查的想必也查出来了。
官家能忍到现在,已经足够有耐心了。
君臣议事大多是在文德殿,这次官家召见司家人却是在福宁殿,他的寝宫。
张茂则亲自领路,六个内侍、六名宫女紧随其后。
张茂则从前也接过司南,态度虽温和,却远远比不上眼下,虽不至于谄媚,却足够殷勤,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欣慰。
月玲珑始终低眉垂目,宠辱不惊。
司旭悄悄握住他的手,拭去她掌心的薄汗。
进了殿,一家三口按规矩问安。
赵祯下意识坐直身子,激动却又克制地盯着月玲珑。
唐玄和皇后也在。
唐玄递给司南一个安心的眼神,亲自引着他们坐了。
皇后则是拉住月玲珑的手,难得温和地把她夸了一通。
赵祯轻咳一声。
皇后顿了顿,话音一转:“你母亲曾在我身边做梳头娘子,一双巧手最得我心,你可还记得她?”
月玲珑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冷:“妾从记事起便跟在养父母身边,自小把他们当作亲生父母,并不晓得还有其他‘母亲’。”
皇后并不生气,道:“你这模样跟芸娘年轻时候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错不了。”
月玲珑抬眼,看看她,又看向官家,说:“我娘是个彪悍娘子,常年坐在船头给人杀鱼,一臂长的大鲶鱼,一刀砍断头,想来不是有福气能在娘娘身边伺候的。”
赵祯闭了闭眼,哑声道:“这些年……苦了你。”
月玲珑笑了一下,道:“官家言重了,养父母待我虽非锦衣玉食,却也呵护有加,我想读书便读书,想习武便习,如男子一样随心自在。那些年随着商船走南闯北,也算见识了人间风物。”
她顿了顿,看向身边的两个男人,“后来收了心嫁了人,夫君娇宠,儿子伶俐,就连相国寺的大师都说,妾是个有福气的。”
官家点了点头,压下眼中的湿意,“好,有福气就好。”
他似乎不想多说了,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临出门,皇后紧走两步,拉着月玲珑的手说:“月娘,你别怪官家,他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月玲珑屈了屈膝,平静道:“娘娘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