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脚步轻盈,掌着油灯,下面那只走来走去的尸傀儡一听到那脚步声便静止下来。
顺着那尸傀儡的目光,童殊看清了来人——红琴。
又借着红琴的油灯光,确认了那尸傀儡果然是张生。
奇怪的是,这弃尸坑里只散落着些白骨,却没有成堆的尸傀儡,那些东西去哪了?
再看那张生,大半日前他见到的张生还是一名偏偏书生,此时张生身上还是那身青布儒衫,却再没了俊逸之气,衣服破破烂烂,死气满面,更可怖的是他胸口豁开一个大口子,漏出里面的肠子和断骨,形容极其可怖。
那张生见到红琴,缓缓跪下,它张口已经发不出人声,只有“嗑嗑吱吱”牙齿碰撞的声音。
红琴似乎能听懂他说什么,道:“你连个人都抓不住,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以前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张生颓然地低下头,大概想要弥补,掏了半天掏出一块血淋淋的东西来。
童殊定睛一看,差点吐出来,竟是——肺。
红琴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你的心都不值钱,肺又能值什么?”
说着极嫌恶地捏起那颗肺,咬了一口,吞咽一番,大概是咬到砂石,啐了一口,咒骂道:“没用的东西,把自己搞这么脏!”
这是童殊最不想看到的景象。
红琴如此,已是中术极深,极难唤醒;就算勉强唤醒,因她伤人性命又啖人血肉,必生恶疾。
只在这唏嘘之间,突然童殊眼前一亮,那红琴将油灯上举,抬头瞧来。于是童殊也看到了红琴的脸。
同样是红琴,此时的脸却大相径庭。
红琴原本白皙的面容,此时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有纵横的被草木刮破的血痕,更可怕的是她嘴角和眼角挂着血痕,尚未止血。随着一颦一动新的血液不断涌出,缓缓滑过脸际,十分诡异恐怖。
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还有人气,甚至比常人还要精锐几分。
红琴一眼便发现了童殊,尖刻地笑了一下。
童殊对着红琴这张脸勉强笑了笑道:“红琴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说完干脆地落在尸坑之上。
他落地之处,正在张生面前,顺势一脚将张生的脑袋踩进烂泥里。
尸傀儡没有意识,经脉凝结,是最末等的操纵对像,这张生虽是新死,但五脏六腑皆被除尽,一踩即软。
之所以还被留着,大概是为了用来激发红琴的怨恨。
红琴见童殊将张生踩得东倒西歪,指着童殊阴阳怪气道:“公子踩坏了我郎君,可得赔我一个。”
童殊笑道:“你跟我回城,想要什么郎君,都给你找着。”
红琴娇斜眼打量着童殊,千娇百媚笑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男人是最坏的,这天下找不着好郎君的,就好比公子你,看着无邪俊俏,一见面不是也对我动手动脚?”
她不笑还好,一笑眼角的血泪便嗒嗒嗒地往下掉,阴怖至极。
童殊心下又沉了一分,道:“天下之大,总能找到有情之人。”
红琴哈哈笑起来:“哼,这张生出事前也是一副有情郎的模样。我一副身家委付于他,大难临头,夫妻本该同心,他却夺了我的百宝匣,狠心推我下船。大难不死之后又是百般花言巧语,我心软原谅他,岂知再遇凶险,他竟选择以我的人头来抵他的命。这哪是有情人,这是索命郎啊!”
童殊道:“所以你就要饮他血啖他肉?”
红琴狰狞道:“他待我无情无义,我吃他两块肉又算什么?我还要杀尽天下负心人呢。”
童殊心下一叹:红琴已经听不进道理了。
他离红琴只有几步之遥,趁红琴思索间,跨步上前,一把捏住了红琴的脉门,听到脉息心下又沉三分——红琴的经脉比常人活络,倒行逆流,已被强行催出了戾气,强提了威力。
短短半日,已是深深中了控魂术,对方这手法狠毒老道得叫童殊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