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伧然地望着“景决”所在的那座石椁,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听景昭说话时,便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刻意遗漏了,只是他此时悲悯过度,思考起来比平时慢此,再过许久,他终于捉住了线索道:“景行宗视律规重于生命,下峰可依律抗上峰,全宗之人互为监察。存我道体之事显然违律,他是如何说服全宗各司的?”
景昭方才果然是有意不谈,童殊问了,景昭也只是不语。
童殊道:“有法外开恩,必有对等刑责。我道体未焚,又施法重生,可至今并未获相应刑责?刑加何处?”
景昭默不作声望着童殊。
童殊想的什么,心猛的一提,这一提痛得他用力拧住了眉,道:“他拿自己做了交易了?”
景昭默着,不能答他。
童殊缓缓地垂下头,以手抵额,心中痛得几要滞息,他想:我早该想到的。
天底下哪有平白得的便宜?
凭什么他就能死而复生?
他能嬉笑怒骂重新潇洒走一回,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
心府巨痛袭来之时,童殊喉间涌起了血沫。这痛感竟有些类似他当年身殒时的那般。
痛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童殊缓缓地蹲下,这样的姿势将胸膛蜷起来,似乎能减轻痛苦一般,他跪到“景决”的石椁前,颤抖着手,一点一点推开那厚重冷硬的椁盖。
摄人的寒气自推开的缝隙中直冲而出,这种程度的极寒冻得人遍体生霜,童殊手上的肌肤上立即结上一层霜。
然后童殊浑似不觉般,继续往里伸手,手指落在里面那具人形大小的冷玉棺上。
彻骨的寒光自指尖传来,霜花瞬间便爬上他的手臂。童殊手摸到冷玉棺上,突然不敢推开。
他想,这里面躺着的景决。
是那个风华正茂,生命却戛然而止的景决。
是那个与他数回交手,从未伤过他的景决。
是那个每年在仙魔商盟上总早于他到,又晚于他走,静静看着他来又看着他走的景决。
是那个心悦他许多年,未曾开口,最后却为他搭上性命的景决。
那个“景决”,为了他不惜与景行宗抗衡,甚至自毁道体。
那样姿容绝世才俊非凡的洗辰真人,至情至真地对他倾命相待,童殊想,我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