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入吴,要去云梦, 还要穿过北面的兰曲郡和奉阳郡。
他们正行在嘉陵江上。嘉陵江自楚国境内发源, 由北向南流淌, 汇入黔江,又由黔江入海。
楚慎行坐在舱中,面前摆一张宣纸,蘸墨而书。
他盘算起自己记得哪些阵符,准备在秦子游修习心法的同时,理出个章程,把自己从归元宗学来的、在外瞎捉摸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好给徒弟传授。
阵法即是修士对天地规则的粗略模仿。楚慎行在思过崖下领悟这点,此后再看四方,都带了另一重眼光。
山野水上,灵气运转,无一处是阵,可又无一不是阵。
他很快写满一张纸。
最简单的明光阵,往后愈难。其中又有他答应教给秦子游的回踪阵,只是少年尚未打牢基础,还要循序渐进。
楚慎行举起宣纸。墨色未干,带着点松烟味。
他视线在一个个阵名上扫过,回忆过往种种。哪门阵法是宋安所授,哪门是自己与白皎、程云清一同琢磨。他相信秦子游可以学会上面所有东西,毕竟那同样是自己。可两人之间,又有一点不同:秦子游太年轻,少些阅历。
少年不曾经历思过崖下的苦痛,便也没有天光由远及近时的顿悟。
想到这里,楚慎行侧头,透过舱口,去看船头。
秦子游一身苍青色短衫,腰间一把长剑,头发挽起成冠。十五岁……
楚慎行的手微微一顿,记起什么。
眼看要到九月,再过些日子,就是秦子游生辰。
这同样是楚慎行生辰。可归元宗里的日子太漫长,长到“生辰”二字失去意义。楚慎行最后一次记挂这字眼,是在听闻秦老爷去世消息的时候。他去后山,与灵猴打了一架,抢来一坛猴儿酿,坐在崖上,看了许久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