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确实死了，他的心死了。他昏迷的时候，就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挖走了一样。

他的小鹿没了，他还没有跟他结婚，答应的求婚没有给他，婚礼也没有给他，一辈子也没做到。

穆诚怀甚至连鹿锦琰的尸体都没有见到，鹿臻不让他见，他恨透了他。

是啊，他是个混蛋，让他最爱的儿子没了。凭什么要让他见他？他有什么资格呢？

可是鹿臻居然连鹿锦琰的墓地都不曾告诉他在哪儿，穆诚怀只好在自己家的花园里弄了一个空的墓地，里面埋葬的是鹿锦琰最喜欢的东西。穆诚怀整日整日地跪在那儿，看着只有名字的墓碑，一遍遍地祈祷他的小鹿在天堂里快乐无忧。

穆诚怀变得越来越消沉，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他整日痛苦不堪，浑浑噩噩的，没多久开始精神错乱，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自己跟自己对话，他整日黑白颠倒，总是无法入眠。

脑子里全是鹿锦琰浑身溃烂的样子，他根本没办法入睡，他很害怕，愧疚，痛苦。

如此痛苦几个月，他一开始还能梦见鹿锦琰，总是梦见他们小时候的样子，他还能得到缓解。可是后来梦里的鹿锦琰让他别再这么惩罚自己了，接着他做梦都开始梦不到鹿锦琰了，他脑子里似乎也没有了鹿锦琰的样子，慢慢地只有一张没有模样的脸，像是惩罚一样，他开始不记得鹿锦琰长什么样子了。

他疯狂地找寻鹿锦琰存在过的记忆，他开始自残，让自己清醒，可还是记不起来，到处都找不到他的影像，鹿锦琰好像没有存在过似的。

穆诚怀早就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严重，叶怀安的眼睛里总是哀伤，他每次都欲言又止看着他，他知道叶怀安想劝他放过自己，可是他知道不可能，所以他劝说都不曾劝说。

慢慢地他似乎好了起来，白日里他看着很正常，除了比以前更加冷漠，让人不敢靠近以外，他真的很正常。他伪装得很好，没有人看出来他其实病入膏肓，他依旧跟以前一样，在军部的工作做得有条不紊，甚至很多时候比以往更出色，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晚上的时候他总像是被恶鬼缠身了一样，他很痛苦，他没办法放过自己，他更恨自己，居然总是想不起来鹿锦琰的样子，明明那么深地刻在他骨子里。

穆诚怀在两年的时间里痛苦不堪，人也日渐消瘦，他表面上看着还是那么俊朗，可是肉眼可见他瘦了很多，明明他很年轻，却像是半截身子要入土了的老人一样。

时间越久，他的痛苦越深，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消逝而变淡，他很希望自己哪一天真的战死才好，可是他总是死不了。

也许老天爷知道他的命是鹿锦琰救下来的，除了鹿锦琰根本没有人可以带走他的命吧，连他自己都不可以。

有一天，穆诚怀忽然看到了鹿锦琰出现在他的屋子里，很奇怪，他梦都很少梦到，结果他出现了。

隔了多久了？他离开多久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过的什么日子。

他看到他的小鹿对他张开了双臂，就好像天使张开了翅膀一样，他眼角眉间的笑意那么浓烈，他红唇轻启。

“诚哥哥，放过自己吧。”

“小鹿，你原谅我了？”穆诚怀泪流满面，抬脚，又收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我抱抱你好不好？”他的小鹿说。

穆诚怀点头，快速跑过去拥抱他，却从鹿锦琰身体穿了过去，原来眼前的鹿锦琰只是虚像，他是假的。

他哭得更大声了，那种绝望要把他吞没了，“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我宁可死掉的是我。

接着有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抚，穆诚怀惊讶地抬眸，鹿锦琰居然可以触碰到他。

穆诚怀眼眶通红，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他害怕他一动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鹿锦琰笑了笑，两只手抱住了他，“诚哥哥，你别那么想自己，你要好好活着。我爱你，我只是救了你，并不是为了你去死，我没那么伟大，你明白吗？”

“诚哥哥，放过自己吧。开始新的生活，或许某一天我就回来了，你等我回到你的身边好不好？”

鹿锦琰在笑，泪水却打湿了脸颊，他笑得很好看，他亲了他一下，“诚哥哥，你等我啊。”

穆诚怀看着他，一直哭一直哭，不敢说话，害怕他忽然就消失了。

可是怀抱是真的，吻是真的，人是真的。

“答应我，忘了我，我就会回来了，好吗？”

“好，我答应你。”你说的，我都无条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