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承帝低头看他,低低笑了几声:“我儿当真是长大了,如今这般不动声色,胜得过朕年轻的时候,装病多年就为筹谋帝位,是朕不如。”
“父皇错了,儿臣多年来不是伪装,而是真的病不能行,六岁那年时冰湖中一游,是真的伤了根基。”萧唐行过礼后登上台阶走到了他的面前,直接坐在了那极为宽敞的龙位之上,就好像父子俩要促膝长谈一样。
也不知是否因为结局已定,萧唐心中对着自己曾经失望至极的父亲,如今竟是心境平稳,起不了什么波澜。
可他如此举动,即便明承帝知道结果已定,还是手臂颤抖了数下:“你如今还不是皇帝呢?没有朕的旨意,你只会是窃国的乱臣贼子。”
“父皇,我跟您说我曾经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您竟是半分也不关心么?”萧唐轻笑了一声,“也对,父皇素来只关心帝位,窃国又如何,史书工笔便是记录儿臣弑君夺位又如何,不过是些身后的浮名,我做事无愧于心,任凭后世评说便是。”
“你既是苟延残喘,如今又怎能这般健康的站在朕的面前,你以为朕会信?”明承帝说道。
“是林肃治好了我,儿臣也曾以为自己活不长的,日子都是掰着手指头过的,却不想还有这样的境遇。”萧唐拉了他的手腕,看着手中已经布上皱纹的手道,“父皇,儿臣唯一感激您的事便是您将林肃赐给了我。”
明承帝被他的举动吓得一个颤抖,咬牙道:“朕最后悔的事便是将他赐给了你。”
“父皇,此事后悔无用,林肃何许人也,自然将父皇的性情与行事风格摸的透彻,他想要得到什么,岂有拿不到的道理。”萧唐笑道。
“西南边陲重权在握,觊觎京城已久,如今你引狼入室,请佛容易送佛难,林肃此子狼子野心,你便是登上了帝位,只怕也会被他把持朝政,届时的下场只怕连朕都不如。”明承帝笑了几声。
萧唐并未立刻接话,而是打量着他的面色许久,蓦然笑道:“父皇自诩与继后是真爱,可曾对她彻底信任过?可曾遇见何事都无条件的相信她?想必不曾,您不过是自诩深情罢了,三宫六院摆在那里,一个人的真心又岂能分成很多份,您不懂,儿臣自然不怪您无法理解儿臣与林肃之间的感情。”
“皇室没有感情,只有前朝后宫牵制,我儿到底年轻,竟还信真情这种东西。”明承帝冷笑一声道,“别到有一日反噬己身才好。”
萧唐看着他若有所思:“早知如此,我便该继后母子留下,若他们狗急跳墙,想必也会反噬父皇,继后下毒的本领高超,想必父皇也不会察觉便只能死在温柔乡中了。”
“你!”明承帝愤怒的看向了他,“你怎么生的如此歹毒?”
“是父皇的冷漠和纵容让儿臣变成这样的。”萧唐神色冷了下来,“父皇曾是庶子,深知皇子无父皇的宠爱便会人人可欺,举步维艰,却仍然纵容他们害了我母后,毁了我的根底,您什么都知道,但却在高位上看着我在泥泞之中挣扎却从不伸手拉上一把,若不歹毒,在这宫中只怕连一日都活不下去。”
他拉起了明承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丢开了去:“在儿臣心中,父皇也曾是顶天立地之人,是这天底下最英伟的父亲,儿臣曾不止一次期望父皇能够用手拍拍儿臣的脑袋,夸赞两句,便是心满意足,可奢望便是奢望,如今得来才发觉,不过如此。”
“父皇,传位的圣旨写与不写在您,您只需要知道,过了今日,萧国再没有明承帝便是了。”萧唐起身,从高位之上缓缓走下,“儿臣拜别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