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听到这个声音一愣,接着猛地抬起头,越过大雨往前看去。
白色的衣摆上有着威风凛凛的麒麟。
乳白色的油纸扇在人群中经过,停在了状纸的前方,仿若阴云中忽地飘出一朵干净明亮的白云。
纸扇切开道路两旁的阴郁,来到陈生的身侧。陈生抬起头,顺着对方被泥水沾染的衣摆往上看去,瞧见了戴着纱帽,薄唇紧抿的太尉宁徽。
宁徽穿着一身窄袖华服,外披黑色斗篷,手中捧着暖炉,一副极为怕冷的模样。
而他身后是替他撑伞的侍从。
那双狭长的美目放在陈生身上,从人群中突然出现的宁徽不咸不淡地说:“你所告之事是否属实?”
陈生一本正经地回:“绝无半点虚言。”
宁徽盯着他专注严肃的神情,与他对视片刻,之后没用身后随从,自己弯下腰捡起了水坑中有些花了的状纸。
他的动作很慢,初看时旁人会觉得他是漫不经心。可等他拿到信,他用白色的衣袖按在信上,吸了吸信上的水,小心地将状纸收入怀中,与陈生说:“那这状纸我便收下了。”
“太尉!”身后侍从见此脸色骤变,从刚刚开始便有的不妙预感真的成真了。
今晨,越河县主突然闯入千衫寺,拿着太尉的佩剑就跑,带着他们七拐八拐来到城中,瞧见了这出戏。
街上的陈生决绝,太尉却一路跟了过去,自那时起侍从便说了一声不好,知道太尉对陈生口中的冤情上了心。可中书令和太尉都是太后一党,中书令私下与太尉交好,如今动起了不止麻烦,还会惹怒了太后,怕是得不了好。
侍从出于担心,大着胆子出言制止,只是宁徽不理。
宁徽背着手,凝视着陈生的眼睛,神色不明,身上少了几分初见时的锐利,多了几分欣赏的赞许。
宁徽叫到:“陈进士。”之后,他第一次在陈生面前露出了笑颜,与他说:“三年任期一满,便来京中任职吧。”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不忘补充一句:“如果那时我还在,你就来。如果我不在,你就辞官回家吧。”
陈生眨了眨眼睛,慢慢懂得了他的意思。此刻望京之中阴雨不停,可不知为何,这景色落在陈生眼里,竟成了风轻云净。
闭上眼睛,陈生忽地笑了。
之后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好,接着周围响起的声音与往日不同,多了几分明显的人情味。
而城中如此热闹,站在上方的人自然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宁修周围缠绕的红色怨气在状纸被人捡起的那一刻忽地消失了,接着,一直都是怒瞪双目,衣决飘飘的他沉静地望着下方。而陈生越过人海,正巧也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