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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透着乌云半掩。
开元寺与西殿毗邻之处,林木森森,一座十余丈高的巨佛冲天而立,煞是壮观。
李元悯脸上红肿青紫,半躺在大佛光秃秃的佛脚上,佛脚巨大,衬得他如扁舟上一人,衣袍已是湿污一片,然他浑然未觉一般,只举起一只苍白干瘦的手,透过指缝去瞧那漏过的细碎阳光。
他一夜未睡,如今被这日头一照,长期羸弱的身体发着虚,他缓了缓,这才坐了起来,地上的水洼映照出一张因长期缺乏养分而显得干瘦苍白的脸,这具身子才十三岁,还没长开成后来的那副样子。
重回他寂寞干枯的十三岁,没有什么不一样。
李元悯的喉间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哭泣的悲鸣。
大佛宝相庄严,半垂着眼眸慈悲地俯瞰着众生,李元悯呆呆地与之对视半晌,终是闭上了眼睛,徒步回了西殿。
一连几天,他只待在自己的寝殿,哪里都不曾去。
他的西殿冷清,平日里少有人来,除了他,仅配给两个宫女,这俩宫女一人木讷,眼间全无活计,另一人欺李元悯年幼无势,自不会上心,连送去的食盒未曾动过都不关心,这会儿见他整日躲在房里,自是乐得轻松,早便做各的去了。
李元悯本就羸弱,这几日下来更是瘦到脱相,几乎就剩着一把骨头。
这几天,他在求死与苟活的生死线上拉锯了许久,最终,他不想死了。
李元悯从未想过上天会厚待自己,可重生这件事太过荒谬,荒谬到令他生出了几许希冀。
这一次,他想活得不一样,他想过另一种人生。
他不会让自己坠入情网,也许等到十四岁,他还可以谋得一块小小的封地,虽然父皇厌恶他,但祖闱不可违,北安朝满十四岁的皇子便可外放开牙建府,他便可以借机逃出这座牢笼,他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宫外的世界,他太想看另一种世界了。
若还是不行……
李元悯嘴角露出一丝空寂的自嘲。
那他再死一次,也可以。
反正,于他短暂可笑又乏善可陈的一生来说,死亡几乎是一件最轻松的事情。
打定好了主意的李元悯一阵发虚,他闭了闭目,踉踉跄跄走到食盒前,开始艰难地吞下那早已冷透的吃食。
夕阳西下,一个孤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与地上的青砖寂寞地融在一起。
待残阳的最后一抹血红彻底消失,外面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往这边来,仓促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宫殿里显得有几分突兀,李元悯幽幽叹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