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纲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忙三两步上前,帮他拾起地上的衣袍,当意识到自己举动的时候,他还有几分心惊胆颤,但衣袍已经在手上了,只能暗自咬咬牙,为他遮住了背上的少女。
那个破相少年回过头来,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别开了头,向远处走去。
后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彼时猊烈已投身江镜总督府,拼死立了无数的军功,却还是未等得及换他的胞妹脱了贱籍。
那之后,那群犯事的纨绔老实了一段时日,因为总有风传那凶兽会暗自报复,个个心惊胆战小命不保,为绝后患,不少京中杀手摸入江北暗杀,但一直未得逞。
后来多年过去了,直至猊烈一统总督府,取代总督薛再兴,接管两江三省兵力的时候,他也并未有任何报复的手段。
众人皆以为事情就这么含糊间过了,直至京畿沦陷,京城落入那人之手,当年的宫中贱奴登上了至高之位,一切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祭天过后,归服的前朝旧臣被面带笑意的新帝请到了天坛。
高台上,放着一个偌大的关有各类猛兽的铁笼,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有人认出来,那是当年参与虐杀官妓事件的始作俑者——前右相嫡孙张世。
众人哗然,满面冷汗,而右相已经两股战战,当场昏厥过去。
从那一日起,新帝皆会携众臣去天坛观赏一场血腥的人、兽相斗。但与当年那个宫中贱奴不一样的是,那些作恶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没有一个逃脱被撕碎的下场。
不乏有畏罪自尽的,可尸首也被新帝命人挖了出来,一样的丢在铁笼中供猛兽撕裂吞食,血腥的表演持续了大半个月,直到天坛上的血浸透了地上的青砖,这才作罢。
那些年,但凡提及那至尊之位上的那个人,没有人不会露出几分骇怖的神色。
而曹纲却不会。
许是历经同样悲惨的家破人亡,当他看着天坛上的血腥时,却有一种近似于变态的报复的通感,这让他想起了当年被俘虏的四皇子李元旭,赤虎王没有当场杀他,而是将他送去了他的营帐。
他并没有比赤虎王来得仁慈几分。
所以,作为近臣,他对新帝残暴的行为没有半点理性上的劝阻。
因为他深深懂得那股发酵到焦心的仇恨。
“哈哈哈哈哈……”
曹纲颓丧地扶着座头凄然一笑,这辈子,赤虎王被人救赎了,只有他依旧陷在泥潭里,没有任何可以复仇的力量了。
赤虎王已不再是上辈子那个赤虎王了,他心内的怒还不够鼓起他勃勃的吞并天下的野心。
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曹纲又笑起来,在这秋日的深夜,显得格外凄清。
***
明艳的日头挂在天上,岭南毕竟至南,即便秋末,仍还是一片翠色,半点看不出秋日的寂寥来。
李元悯负手站在草地上,看着眼前的明艳少女扯着缰绳,肆意飞奔在这碧空翠海里,她是那样的鲜活,美丽,充满了生命的热度,不再是上辈子那个惨死的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