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感染了病症,渡鸦除了低烧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症状,贺珏这时候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去了半条命。只能说到底是身体底子不如人。
听到有人来报说卓若阳带人来看望的时候,贺珏险些不顾礼仪风度地送他们一个白眼——都得癔症了?病病歪歪的有什么好看望的,特意来找自己染病么?
本来贺珏以为来的就是卓若阳,结果等他们进门了一看,发现景铄居然也跟着进来了。
贺珏说话几乎接不上气,但仍然挡不住那不领情的语气:“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待我多亲善,这时候全都上赶着凑过来找死么?”
卓若阳看贺珏如此,只笑了笑才道,“珍惜吧,我这样不顾生死来见你的兄弟这年头不多见了。”
贺珏懒得搭理他转而看向景铄,“草民果然是陛下心头白月光,不枉当年你后宫纳妃的时候我彻夜不眠,对月寄相思——咳咳……咳,咳……没事,别这么看我,死不了。诶?话说你就直接这么来找我,不怕被你家宠妃吃醋挠花脸么?”
景铄:“云深托带话,说他祝福人灵验得很,你定然可以痊愈。”
贺珏一顿,自己小人之心拿人开涮,人却是君子之心,怪不好意思的。
贺珏不尴不尬道:“那谢过娘娘。”
贺珏:“看也看过了,两位要是没事就出去吧,我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卓若阳:“急着轰人做什么?我还有军中的事和你商量呢,那群老头子可不听我调遣——对了,我听说你没要贺勤的命。”
贺珏沉默片刻,然后才换了副神情道,“那么想给我做哥哥?要了他的命好给你腾位置么?”
卓若阳笑了一声,懒得点破贺珏那点心思。
刚刚卓若阳提起军中的事,倒是让贺珏想起点什么,这时候看向景铄道,“反正你都过来了,要不帮我个忙吧?”
景铄皱眉。
聪明人对话,不用对方开口也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很显然,贺珏这个忙,景铄不太想帮。
贺珏:“我听闻此次染病的将军不少,南渝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军的日子会很难熬。若是染得这脏东西无解,走到最后一步军中实在无人,你能不能……”
贺珏这意思很明显,若是到了最后,军中能挑大梁的人都染了疫病了死光了,景铄能不能帮忙。
贺珏自己这一副活不久的模样,不关心自己,还在这操心军中的事情也是让人唏嘘。
想他幼年时就是京中有名的神童,还小的时候就能一本正经地和自己的父亲用沙盘对阵复盘一些著名战役用来做玩乐,再大些说起兵法来头头是道。
再加之自小受贺老将军耳濡目染,对军中有种莫名的归属感,仿佛自己注定为此而生为此而死——可是他的亲兄长让他注定与军中无缘,在京中做了十几年的闲散富贵公子。
十几年后,本着一颗复仇心来的这边疆。仇还没复呢,就把一颗心扑在这军中了,殚精竭虑,如今这副模样了,还想着这些事。
可从始至终,军中无他姓名,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军师而已,将来史书上提起本朝的大将军,留的名字不会是贺珏,也不会是渡鸦,只会是贺勤。
贺珏看着景铄,目光平和。
这是一个朋友的托付,几乎是算得强人所难。
景铄:“为了什么?”
贺珏:“嗯?”
景铄:“江山,天下,苍生?”
在景铄看来,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不值得如此。
景铄和贺珏曾都是因为心中有恨之人,但是他们终究有所不同。
贺珏只恨一个人,他的恨像是一把刀,刀尖落在一个点上,只那一人;而景铄曾经的恨如同漫漫无尽的长夜,覆盖万物。
“我也不知为了什么,天下苍生太远,我没那个追求,”贺珏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为将者应当如此,呵,虽然我不是‘将’——当我个人的请求吧,你还欠我人情呢。”
景铄:“真要是军中无人,景逸那边自然会有调遣,用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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