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瑾然眉心一跳,等着他下一句。
郁恒蹲在地上,握着那枚钻石,额头仍在隐隐作痛,眸中浮出些许的窘迫和自嘲。
“我把他睡了。”
祁瑾然脸上露出极大的震惊,“你没在跟我开玩笑?”
郁恒苦笑,“我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干嘛……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事发生了……”
十个小时前。
宁殊把祁瑾然的那副画像扔在玛莎拉蒂的副座上,发动引擎,狠狠踩下油门,车子风驰电掣地开出了水榭居。
他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笔直的公路,黑眸中浮出痛苦和悲伤。祁瑾然那番话,让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再一次自取其辱,尝到了当年种下的恶果。
他跟祁瑾然在一起时,正是最才华横溢的时候,在油画界也初步崭露头角,行业内许多前辈和同行都对他赞赏有加,说他假以时日将成大器。那时他眼高于顶,骄矜自傲,挑伴侣的眼光也格外苛刻,祁瑾然是唯一一个符合他所有理想标准的男人。无论是家世,长相,谈吐,学识,或是待人接物的风度和礼仪,祁瑾然都无可挑剔,堪称完美。可唯一不完美的地方,是男人那条残缺的右腿。
最初,他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他享受那种跟祁瑾然站在一起时,被众人称赞和羡慕的感觉,可当他无意中听到那些人背后怎么议论祁瑾然时,他的信心又动摇了。是的,祁瑾然再怎么完美,可他终究是个缺了条腿的残疾人,他越是优秀,越是美好,就越是让他难以忽略这一点残缺。
他开始说服祁瑾然放弃手杖和轮椅,让他跟自己在一起的任何时候都要戴着义肢。他希望祁瑾然能像个健全的人那样活着,他希望没有人会注意祁瑾然的残疾,那么他们就还是一对让人艳羡,无可挑剔的佳侣。他当时过于年轻,又自以为是,并不知道这些以爱为名的控制对祁瑾然的内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等他意识到自己错了时,一切都已经追悔莫及。
那晚,祁瑾然让他触碰他的残肢,他从没见过祁瑾然的右腿,吓得不轻,那个部位实在畸形、丑陋,仿佛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祁瑾然这样的人身上。这种巨大的反差感和违和感让他完全没办法正视祁瑾然的脸,甚至胃里直犯恶心,只想逃离眼前的男人。
等他知道祁瑾然在那个雨夜遭遇了什么时,肠子都悔青了,他痛恨自己的冲动和草率,却又没脸去医院看祁瑾然,只能怀着内疚出了国。这三年里,他看过心理医生,去残疾人之家做过志愿者,早就克服了对于残肢的心理阴影,只是他还是不敢回国,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瑾然,他伤他伤得大深了,也许男人会恨他一辈子。
如果祁瑾然还恨他,那也很好,至少他还有补偿的机会……然而,宁殊怎么都没想到,祁瑾然已经有了心爱的人,现在对他不爱也不恨,完全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淡漠。似乎这三年里,只有他在无尽的悔恨和思念中煎熬,仿佛他跟祁瑾然的过去,在男人眼里不值一提。
宁殊无法形容这种巨大的挫败感,他知道,他再也不会找到一个像祁瑾然这样的人了。这几年,他身边的追求者来来去去,没一个比得上祁瑾然,就算是条件最好的罗浩锌,离祁瑾然也差得大远……
宁殊浑浑噩噩地开车回到家,把酒柜里的红酒全部拿了出来,摆在桌上。他麻木地喝下一瓶又一瓶红酒,酒精在他的胃里燃烧,却依然没有减轻半点他的痛苦。
他醉醺醺地给罗浩锌打电话,让他过来陪自己喝酒。罗浩锌很快就来了,他在心里想,这人真是跟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瞧不上他,却又忍不住在空虚寂寞的时候拿他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