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男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方向,眼眶的地方是两个漆黑的洞:“陈妄。”
他似乎是在看着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分辨不出,像是被什么东西割开了:“你怎么还没死。”
“都是因为你,明明是你的错,”他轻声重复,“你应该死的,你有什么资格活着?你有什么资格过得好?”
陈妄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男人忽然笑了:“我要走了。”
“阿妄,我不想死,我才……刚求了婚,我不想死。”
“我撑不下去了。”
男人闭上眼,泪水混着血从眼角滑落:“但你得活着。”
“我不怪你。”
……
陈妄睁开眼。
他还躺在沙发上,入目是灰白朦胧的天花板,厨房的灯还开着,暖黄的光在地板上给餐桌打出倾斜的影。
午夜寂静,客厅的窗没关,风带着凉意鼓起窗帘,窗外滴滴嗒嗒的水声响起。
陈妄撑着沙发坐起来,侧头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
又下雨了。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陈妄起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听啤酒出来,一手关上冰箱门,另一只手食指勾着拉环拉开。
冰凉的酒液下肚,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陈妄拿着啤酒走出厨房,路过餐厅,看见餐桌上之前装苹果派的空着的盘子。
陈妄抬指,食指轻敲了一下空着的铁盘盘边儿,沉闷地一声响。
孟婴宁刚才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眼睛瞪得像颗葡萄,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他真的会做,毕竟他以前连碗面都没煮过。
想起她那副傻样,陈妄垂下头,低笑了声-
陈妄军校毕业刚入伍那几年特别忙,别说放假回来,连休息的时间都不怎么有。
好几年后,他放了第一次假,不到一个礼拜。
那会儿孟婴宁上大学了,小姑娘考了个挺好的学校,在外地,据说上课很忙,陈妄看了陆之桓手机里她的照片儿,冲着镜头笑着回过头来,明眸皓齿,眼睛甜甜地弯着。
特别漂亮。
发小聚在一起就很容易聊起以前的事儿,当天晚上聊天,二胖忽然道:“哎,陈妄,你还记不记得街头那家甜品店,就你没事儿就带狐狸去的那家。”
“嗯,”陈妄抬眼,“怎么了。”
“关门了,老板店面都兑了,”二胖说,“那时候也就你爱带着狐狸去,后来你走了,我怕她想着那口,我说我带她去吧,她还不干,就非说不想吃了。”
二胖啧啧道:“结果上次一回来发现这店不干了,不开心了一个礼拜,天天念叨。”
陈妄当时听着,没说话。
那家店是一对夫妻开的,年纪很大了,会关门也是早晚的事。
但关了门,娇气包可就吃不着她喜欢的苹果派了。
陈妄想,万一等再过几年孟婴宁回来,他也回来,俩人又生气了怎么办。
她又不理他了怎么办。
小姑娘倔得很,生气起来说不理他真就不理他。
他不是陆之州,不会说话,也说不出那些话来哄她。
但是他还是想哄她。
他也想让她高兴,不是因为陆之州或者别人,而是因为他高兴。
陈妄第二天去了那家甜品店,大门拉着,橱窗上还贴着张写着出兑的纸,下面有一行电话号码。
陈妄试着打了个电话过去,老板接了,听说是他,很惊喜:“我说你怎么这么久没来了,小伙子出息啦。”
“你没来,孟丫头也没来过。”
“不干啦,准备回老家养老了,年纪大了,也想过点悠闲的日子。”
陈妄站在店门口,清了清嗓子:“您打算什么时候回?”
“这边儿基本上没什么事儿,收拾收拾下周就走了。”
那应该还来得及。
“您要是方便,”陈妄顿了下,舔了舔嘴唇,又摸了下鼻子,“走之前能不能教教我……就那个,我们一直吃的那个派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