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上面具吃了点饭,等到日头高上,才有人通报,说是晋王请她过去。
南河走出帐去,岁绒帮她拎着衣摆也少不了下头沾了一圈泥,南河倒是不太在意。她正要走到晋王帐门口处,也见到了帐外的师泷。
师泷正与一仆从说话,那仆从从怀中拿出小布囊来,对师泷打开,师泷点了点头:“你只拿了一点儿对吧,剩下的还在白矢帐下?好,呈去给大君看吧。”
这仆从才刚进帐,又有一小兵从军营另一侧冲过来,慌不择路,在泥地里跑的东倒西歪,冲过来抓住师泷的衣袖,想要喊什么,却又猛地降下音量去。
南河也走到了帐外,听见那人声音发抖道:“相邦,被杀了,都被杀了……史官和他的书童,还有您派过去守他的人!”
师泷:“所以……也不在了么?”
小兵:“被取走了——我们已经都找遍了!”
南河心底一沉:是有人杀了史官,拿走了晋王之前写下的告书?
晋国的王位之争已经激化到这种地步了么!
却看师泷勾唇一笑:“行啊,他坐不住了,连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呵,怕是他都扑腾不到晌午的时候了。”
南河挑眉:这是发生了什么?师泷如此胜券在握。
师泷看到南河来了,收了神色,对那小兵摆了摆手,朝她走来,行礼道:“不知南姬昨夜休息的如何?大君今日醒来后又叫众人商谈,精神好了很多,也谢谢南姬带来的这位小神医。“
他躬身,南河看着他发青的眼底,她猜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睡好觉了吧。
毕竟,对于师泷来说,太子舒不上位,他也没活路啊。
他也算有心计又有才能,若是死在公子之争上,就可惜了啊。
南河略一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听得背后一阵喧哗,不少人巡逻的人都驻足往喧闹声的方向看去——
白矢与三四个随从骑着马,狼狈不堪的踏烂几个矮矮的营帐,仓皇朝这边逃来。南河只看白矢衣服也被刀划破,脸上还有污痕,他想要策马往主帐这儿来。
突然听到一声大喊,竟看见乐莜骑着一匹黑色大马,带着四五骑兵,挥刀横身拦截过来,黑马的蹄子踏碎湿泥,乐莜大喝一声,拉弓就朝白矢射去,使他不许靠近主帐。
师泷和她都惊呆了,但南河毕竟不知道下毒一事,师泷反应的更快,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冲着乐莜大喊道:“乐黑臀!你疯了么!”
南河纯属看戏,她更震惊的是:原来莜是字,乐莜原名是乐黑臀?!
那要是他出生起名时,看的不是屁股,而是翻过来,那岂不是起名叫……
乐莜压根不理师泷,连拔三箭,朝白矢射去,那箭矢划过白矢的衣襟和发髻,他头发散乱,看起来形状凄惨。乐莜打了个唿哨,几个骑兵跟着挡在了晋王主帐前,白矢满面悲戚,散发长啸:“父亲!既然要逼我走,何必要派乐莜来对我刀剑相向,我走就是了!”
乐莜冷笑:“你身为公子,被驱逐也是早晚的事,怎么?你还想闯到大君帐下来?!”
白矢两眼泪纵横:“是,我身为公子,立下汗马功劳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这样的命!”
乐莜:“白矢!你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手下箭矢不长眼了!这是给你留条活路——”
白矢策马倒退两步,悲切道:“活路!从我懂事开始就生活在大晋,从我少年时期就生活在军中,我离了家,离了从小在一起的军中兄弟们,就算是有活路又如何!好啊……好啊!是,父亲仁慈,不肯杀我,那我就成全父亲的仁慈之名!”
他说罢猛一调转马头,带着随从,决然的军营外而去!
白矢背影对着主帐,在马上拔出剑来,抓住自己散开的头发,猛地一割,将一把长发抛在地上,悲声渐渐远了:“大晋容不下我,我便再也不回来!”
乐莜作势又要追,周围巡逻站岗的十几个士兵竟然无视军令,上来拽住乐莜的马缰:“将军!你还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公子驱逐出去——”
乐莜猛一拽缰绳,厉声道:“你们懂什么!走开!是想被军法惩治么,做你们自己的事去——”
师泷捂着胸口,差点背过气去,望着乐莜摇摇欲坠。
南河纵然不知道昨天的事儿,也有点品出来了。
军中正因为这突发状况乱作一团,有人群情激昂,有人震惊不已,乐莜一下子就被不少士兵围住。
南河忍不住笑了,轻轻拊掌。
师泷转过头来:“你、你拍手作甚?”
南河笑:“这场戏真讲究。”
从舞台,到走位,如何设计每一步的进行和展现;从台词到表情,如何以真情和眼泪打动信息量不够多的围观者。
真是有水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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