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死麕

但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他们大多都一点教育没受过,要从使用简牍、毛笔、磨墨等开始教,然后叫他们坐立,教他们比划,然后才能开始习字。

不过荀南河很有耐性,他先教了如何用中锋写下粗细一致的撇捺,如何掌握习字中婉而通的特点。辛翳翻过他备课的牍板,除了一小部分内容是他为了防止别人读懂写了草篆以外,其他都内敛通达,流畅劲健,心性可见一斑。

不少人连练比划的耐性都没有,划拉几下就立刻跑到一边去玩了。

荀南河又转头去教那几个手笨脑子笨的,顾不上管,以范季菩这种野猴子为首的几个小混蛋就玩疯了。

辛翳都纳闷:你说范季菩都十四五了,比他还大几岁,怎么就没有他的成熟稳重呢!

范季菩看荀南河不管她,竟然还拿着竹剑敲了荀南河的头!

辛翳坐在树桠上,气得都想跳下去暴打范季菩的花鸟鱼虫后脑勺!

虽然辛翳也烦荀南河,但人家好歹是拉下身份面子,趴在桌子边教你们一群文盲从最简单的比划开始写。要是你丫还在村里,就是命再好也不可能有人教你习字啊!

荀南河也确实生气了,将范季菩赶出教室,范季菩乐得自由,扛着剑光脚跳下回廊玩去了。

辛翳真觉得荀南河脾气可真算好了。这年头的大夫,有几个能容忍被一乡野粗人打脑袋了,他竟然还只是把范季菩赶出去。

不过看荀南河那身板,个子虽然不算矮,但明显削瘦单薄,倒真的是打不动范季菩。

荀南河倒是有些周游列国的圣人夫子的样子,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也没有亲人,年纪还轻,竟然敢一个人到楚国来,一个人踩进宫里这泥潭来。

范季菩知道他就坐在旁边的树上,竟然还扛着剑蹦跶过来,想找他玩。

范季菩站在树下,仰头才发现辛翳居然穿了直裾长衣和胫衣,道:“大王,今日天气还热,你裹那么严实干什么?”

辛翳自然不会说自己在荀南河面前“走光”一回,留下了心理阴影,恨不得把自己裹得像个北国公主。

范季菩看辛翳不理他,还在笑:“大王,走吧!咱们去玩吧!”

辛翳看着荀南河正背对这边,教重皎中锋落笔,他在树枝上撑了几下,从树上跳下,拖着范季菩到另一边的回廊上。

他光脚站在回廊的竹帘下,范季菩虽然没他高,但也知道了他的习惯,半跪下身子,仰头与他说话:“大王怎么忽然生气了?”

辛翳拿手里竹简,卷起来一下狠狠砸在了他脑袋上:“范季菩!就你这样还姓范呢!你不学就滚蛋!一面说为我瞻前马后,一面习几个字都做不到!被我踢出去的人也不止一个了,要不你也跟你这走吧!跟人家学了字,居然还还敲人家的头!那我就让你体会一下被砸头是什么感觉!”

辛翳越说越火大,对着范季菩刮得只有头顶有辫子的脑袋一阵狂砸。

范季菩一下子就被打懵了,连忙抱头求饶。

辛翳干脆一把夺过范季菩的竹剑,拿腿一别,咔嚓折断了:“我就告诉你,到了两天之后,你学不会写你的名字,就出宫吧!若是有人教我——若是在这宫中有真正的先生肯教我……我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为难!”

荀南河总算教好了重皎,回过头去,就看到范季菩耷拉着脑袋,拎着不知道怎么弄断的竹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