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

宫之茕低头:“够快。”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南河跪直身子,手拿着短匕,对准和断指一样的位置,就在所有人还以为她要深吸一口气做准备的时候,她没有犹豫,猛地一用力,将匕首劈了下去!

魏妘惊叫一声,南河抬起手来,一把将自己的断指扔进桌案旁的火盆里,销毁痕迹,对靥姑道:“将湿透的太子的衣服拿过来!”

靥姑连忙捧过来,南河将血滴在衣服上,道:“衣服上的破口在哪儿?”

靥姑把腰侧那处口子靠近南河的手。南河心细如发,把手伸到衣服内侧,让小指处留出的血慢慢洇出来。

宫之茕:“该止血了。”

南河:“拿水盆来。”

宫之茕一愣:“泡水伤口就不容易好了。”

火盆噼里啪啦一响,火苗吞了断指,南河冷静道:“不稍微泡水,伤口容易被看出来,过一会儿,我这个人就要从不知道多少人眼皮子下头过,还是要谨慎。”

宫之茕仰头望着南河,她仰着脸,正让靥姑替她修眉。

南河也服下了让嗓音沙哑的药物,此时说话声音嘶哑:“阿母,你歇一歇吧,不待明日起来,我们就要去应对很多人了。”

魏妘望着被白帛盖着的头颅,半天才回过神来:“暄儿……你君父一死,虎符被窃,你真的能有办法应对这些?”

南河:“我也只是一试。若真不行,我就带阿母逃去魏国,求魏国国君襄助。更何况,每支军队都有虎符,君父随身携带的也只是曲沃周边大军的虎符,也不是说我们就全无希望。一些事儿我也让宫之茕派人去办了,您别着急。”

魏妘深深的望着南河的侧脸:“南公将你教的这样好。”

教的这样……理智且强大。

南河心道:别谢那个我没见过的南公,要谢就谢大楚当年的残酷政局吧。

魏妘咳了咳,她进了内帐,脱下湿衣,将自己卷进床榻深处。过了没一会儿,外帐的几个人,在渐歇的雨声里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哭声。靥姑手微微抖了一下,继续给她扫眉修鬓。

宫之茕正在给她介绍几大氏族,声音微微一顿,也装作不知,继续向南河讲述。

过了许久,所有人才听到了王后将头埋进被褥里,崩溃到嘶喊尖叫的哭号,被她压进棉絮中。

南河没说话,心下难受,宫之茕半垂下眼。靥姑更是双眼发红。

火盆旁,南河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当真是一模一样。

可她绝做不出舒那样活泼的神情,也不会像她又亲昵又好脾气的笑着。

但过了今夜,恐怕真的舒也再也做不出那种表情了吧。

靥姑将她把头发束在头顶。

南河:“靥姑,麻烦你在后头端着托盘,别让头发掉在地上,一会儿都要烧掉的。宫君,来替我把头发砍断吧。”

宫之茕点头,他拔出剑来,站起身来,忍不住从高处看了一眼南河的眉眼,而后果决的将刀从她束发处劈下。

长长的断发落入漆盘中,靥姑扔进了火盆里,她抓了抓齐耳的头发,竟有些新奇:“好久没有这样了。”

三个人看着火盆里的头发燃去,过了好一会儿,南河对宫之茕道:“你刚刚说几大氏族都没动是么?那能麻烦你将这几大氏的宗主请来么?不要是家督,而是最老辈的宗主。然后把那些去河岸寻找太子的氏族告诉我,还有他们有哪些人在朝中当值。你都知道么?”

宫之茕正要点头,忽然听到后头传来一个稍微沙哑的声音。

“舒儿,阿母来与你说这些事吧。让之茕去办事吧。”

魏妘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裙,走了出来,她没有要靥姑过去,而重新给自己梳了头,看起来虽然疲惫,却不狼狈。

泪痕都已经不见了,她也把自己的脸洗净。

南河看了她一会儿,道:“好。”

宫之茕退下:“太子,某尽快回来。”

当师泷将晋王帐下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一部分交给近卫保管,另一部分他亲自送去,跟太子详谈,怕太子不懂其中关键。他捧着书卷到王后帐前,问两旁的近卫:“我能进去了么?”

话音未落,里头靥姑出来传话:“太子请相邦进来。”

师泷心头犹豫了一下,他是在不擅长安慰人,见了太子又该如何说。

正想着,帐帘已经被拉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去。

魏妘本在与南河说话,也停下来,看向师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