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皎似乎知道这一路上眼睛多得很,也没来找她。
范季菩的身影她倒是从车窗偶尔看见过几次,这小子依然顶着拿剃秃半边脑袋留半边发辫的发型,丝毫不把自己当军中高官,而是跑前跑后的帮忙查看车马状况。个头几年没变,看起来是彻底没救了。
而这寐夫人的身子似乎也受不了坐马车的颠簸,让她也觉得头脑发晕没精神。南河知道寐夫人这张脸实在是不适合出去见人,她也没有下车的打算,藤上车替她铺下被褥,她就打算在停下的马车里多休息一会儿。
车马已经在路上走了几天了,她都没有见到某个狗子,南河觉得别说几天,就是几个月,也不够整理好她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但是见不着,她心底又有点……
算了算了。
管他娘的。
要是夜里还要演寐夫人,跟他互动的亲密;白天就想着怎么联合同样弱小的秦国,从魏国楚国两位大佬撕逼之下偷回上阳……
再这样下去,她非要精神分裂不可。
南河微微掀开车帘看见车外的空地上,奴仆与卫兵烧起一团团篝火,她也叹了口气,倒回被褥上准备睡下了。
然而就在南河准备闭眼的时候,忽然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炫目的光亮。
准确来说像是她眼前出现一个圆形的孔洞,从孔洞那头透过了炫目的光芒,照在她眼底。
南河低低惊叫了一声。
藤跪坐在一旁正收拾她的衣物,听见她的惊呼回过头来:“夫人,怎么了?”
南河:“你看不见么——?!”
藤也慌了:“看见什么?夫人是看见什么了么!”
南河眼看着那孔洞越来越大,透过的光线也越来越强,她依稀看到强光的背后,似乎还有些别的风景,只是孔洞的另一边似乎是光芒刺眼的正午,而她还坐在昏暗的马车里,光线的明暗对照下,她几乎要被照的睁不开眼了——
这绝不可能是这个世界该出现的东西。难道这就是系统所说的异常?!
另一头是什么?
她实在看不清。
但南河忍不住想,难道她是要被送回现代了?!不……她、她还不能……还不能这样回去!
她还听到藤在喊她:“夫人——夫人您挡眼睛干什么?”
南河还想开口,却看到那孔洞——或者说那道裂缝骤然张大,就像一张巨口,猛的将她吞下。坐在床上的南河猛然感觉到了决不属于楚国初春的闷热湿润,她一下置身于刺眼的日光之中。
南河的手遮在眼睛上,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过于刺眼的光芒。
她正坐在白色大理石的石阶上,她光着脚,穿着一双牛皮系绳的露脚趾的凉鞋,身上披着白色麻布的长袍。当她缓缓放下了手,她整个人几乎是震在原地。
这里……
是哪里?!
她坐在半圆的舞台观众席似的石阶上,眼前是碎石的街道,穿着罗马或埃及风格长袍的行人来来往往,染色亚麻布和木杆支起了一片片彩色的阴影,阴影下是铺着地毯摆摊叫卖的商人。
涂着壁画的平顶的小楼、白色大理石的希腊风格雕像布满街道两侧,棕榈树与椰枣顶着强烈的日光带来满眼的绿色,而黄色的屋瓦、暗红色泥墙和白色的雕像错落其中,再加上远处隐隐海天一线的大片蓝色,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用色大胆的油画……
卷发胡须的白人与金棕色皮肤黑色编发的女人在道路与店铺前接踵而行,偶有身穿罗马风格板甲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怒斥着穿行而过。
一切都在热烈的阳光与咸湿的海风下显得如此的梦幻与不真实。
“……我在做梦么?”
南河听到了声音,猛地转过脸去。
在如此明显有异国情调的场景下,她竟然听到了一句普通话。而且声音就像是被处理过的,甚至听不出来男女音色,只能听到惊讶的音调。
她这时候才发现这舞台观众席一样的半圆石阶上,居然坐了不止她一个人。
南河:“你——”
距离她最近的那位也猛地转过头来。
她看到了一个裹着白色麻袍,穿着打扮和她现在差不多的女子,她竟然带着个麻布的面罩,面罩方方正正的,后头系着绳子,上头可没有画七筒九筒,而是写着眉飞色舞的三个大字:
“武则天?”
南河听到自己声音竟然也是雌雄莫辩的电子音,也愣了一下。
“武则天”也呆了一下:“卧槽……你是康熙?!”
康熙?!
她转过头去,竟然看到半圆石阶上的七个人也在相互张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抠了两个洞的麻布面罩,写着一个历史上帝王的名字。从汉武到忽必烈都有,如今完全看不到每个人的表情,却也感受到了众人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