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中有麻

然而对于沿途护送他们到少梁的士兵而言,到了少梁却跟回了家似的,一路戒备一下子放松。驻守在秦国的士兵帮他们装卸车马,帮随队的军队在少梁城外的空地扎营。

秦王也早就派人打扫房舍院落,虽然秦国也是和晋国也一样的简素朴拙,准备的院落也不过是乡绅民居,但南河与群臣也可以直接驱车进去入住。这一条龙到家的服务,让南河还没见到那位秦王,心里就忍不住生了好感。

都说秦人质朴淳厚,倒真不是假的。

这要是秦人遇上贼精的齐人,估计会被骗的裤子都不剩了吧。

她坐进来还没多久,岁绒与靥姑正在收拾床铺衣裳,宫之省将车内用物都取出来。

师泷说着秦王估计不会来,但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院外的通报,扯着嗓子喊得卫兵还没喊完,一阵脚步声就已经到了门口。南河一抬头,就看到正门处,站着个穿棕色胡服的男子,五十岁上下,个子并不高,瘦长脸蓄胡须,胡须有些杂白,梳秦国发髻,若不是他脸上几道淡淡的疤痕还有那鹰一般的眼神,他打扮的就像个护院。

南河还从未见过秦王,但此人一来,她心底便道:一定是了。

他生的瘦脸薄唇的严肃样子,见了她却笑了,一笑,神色便显出几分忠厚可亲来,他道:“舒?多少年不见了,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一点。这几年任余都没把你带出曲沃啊。”

南河连忙站起来,并袖抬手恭敬行礼。

秦王笑:“生分了,以前总叫我其叔。”

秦国仍是秦氏赢姓,名秦其。

毕竟是来会谈,既有旧日的情分关系,她必定不能生分,自然道:“如今是私下的场合,没得外人,您便当我是小辈撒娇,多唤您几声其叔。”

秦其笑起来,道:“印象里舒还是垂髻小儿,坠着两个小辫撒欢要卫兵带着去少梁的江边钓鱼,如今已经气度非凡了。”

南河微微转眼,也看见了秦其斜后方一步,与他同行之人。

她定睛一看,才微微一愣。

虽需要花点功夫才能确认,但秦其身后一身戎装身材瘦高之人,确实是个……女子!

她大概二十出头,身材高挑一身劲健男子戎装打扮,肌肤微黑,脸上也有些淡淡伤疤,五官和秦其有几分相似,但眉眼更有一种女子的盛气凌人。此女面上带着一块黑皮制成的眼罩,遮住了左眼,露出的另一只眼凤目狭长,细眉挑高,唇角似笑非笑,看似有些懒散的倚着门站着,整个人却有一股毫不掩饰的锐利骄傲。

这人是?

她在秦国有些名气的人里想了一圈,只可能有一个答案。

果不其然秦其笑道:“这是小女,单名璧。”

她略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女子未婚,在这年头确实不好称呼,按照秦国公主的叫法,以她的排行,应该叫她季嬴。

但此女也算在列国里有名气的人物了,她不愿叫季嬴这种指代赢姓女的模糊称号,自认她应该以氏名行走人间,就自称秦璧。这一下子,天下都知道这位秦国公主闺名为璧了。

可她随着名气越来越大,总要出席一些列国会盟的外交场合,许多国家的不愿意叫她秦璧,觉得这名字太不规矩,简直男女不分,不成体统。

就因为如何称呼这位公主,在不少会谈上就发生过冲突。

秦王为了折中,便给此女封地蓝田,按公子来算,她可被尊称为蓝田君。

蓝田君就成了这位秦国公主对外常用的名号了。

若说历史上有以封地为称呼的战国四公子,那当世也有仅两位以封地为称呼的女公子。

一位就是为其父征战四方立下累累战功的蓝田君秦璧,另一位就是前些日子魏国和齐国联姻的那位年近四十膝下有子的大龄公主舞阳君。

南河知晓秦璧在秦国的地位,秦其说她闺名,南河可不敢叫,老老实实行礼道:“某见过蓝田君。”

秦璧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唇,抬手利落的行了个武夫的抱手礼,道:“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了,那时候舒弟还因为被我的马儿惊到,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呢……谁能料到,转眼已成了晋王。”

南河:……卧槽?还有这种老底儿啊!

虽然不知道这秦璧的话是真是假,但反正当年的人不是她丢的,南河只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笑了笑。

南河自认如今这张脸,笑起来也算是讨人喜欢,却不料秦璧神情却似乎有些不忿,微微转过头去,没再瞧她了。

秦其倒也不见外,和她坐在桌案对面,道:“既然来了,咱们便早些进入正题。只是舒怕是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不如把乐莜也叫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