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

富颉的身影早在秦晋攻城的混乱战局下寻不得,有不少楚军冲上岸口,有的妄图游水或逃窜或抢船,然而黄河可不是他们在楚境那些温柔宽阔的河水,他们这样身穿甲衣跳进去夹杂着漩涡暗流的河水,还没游上几下就被江水吞没。

秦晋的船只都是在船底压了重物才可吃水航行,秦晋位于黄河上游数百年,楼船士兵与这条凶河分对抗了数百年,他们的经验哪里是楚军能比的了的。

又加之船上不断有人放箭,岸口无遮无挡,在岸口的楚国士兵一个个都成了靶子,岸口沙地扎满了从天而降的箭矢!

而城中分不轻松,对于楚军来说芮城有如迷宫,但秦晋合军反攻他们之时,却不是这样了。

他们令不熟悉地形的秦军结队从城门大路进攻,守住城门,晋军则用的是芮城本来的守军,一个个分散开来,爬在高塔上穿梭于屋瓦尖,不知道哪里就会冒出身影,每一处院落里仿佛都藏着他们提前备好的箭矢刀剑。

他们杀敌不多,却把楚军在前后夹击的境况下骚扰到恐惧崩溃,再加上楚军鼓声已停,富颉和卫兵不知被卷到何处,陌生城池的深夜巷战与远处岸口如水面楼阁的战船,让人找不出一点生还的可能。

所有楚军心里已经明白,局势完全变了!

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江面的斗舰上,南河紧了紧衣领站在甲板上。斗舰算是秦晋能拿的出手的最大的船只了,虽然规模远不能与后世相比,但对于这个生产力下能有这种大船已然让人吃惊。

水雾拍在脸上,船下齐整的摇棹将水面卷的如海浪,她扶着船舷,勉强站稳。

秦其从船篷处稳稳当当走来,和她一同看向芮城南岸。

秦其指了指:“咱们没把太多的兵力放在从南部围堵攻城上,所以那个方向稍有薄弱,或许会有楚军逃走。”

南河将身上的披衣裹紧了些,湿风骤急,吹动宽袖与衣摆,她整个人像是要随风而去,声音也被风吹散了几分:“真要是围堵不住就罢了,他们想要递消息,分不会比我们顺水而下的速度更快。”

秦其:“你确定不是赶尽杀绝,而是俘虏他们?”

南河:“嗯。这些人归我,上阳收拢了那么多晋人去,我分总要白拿些人回来。大不了打法他们去做徭役或去北边种地。”

秦其:“我以为你会惦记着一些仇恨。”

南河笑了笑:“什么仇恨都不如眼前得利重要。现在人命可是很值钱的。我以为他们会晚些再投降,怕是我们这一局设的气势恢宏了些,他们倒是先低头了。不过各国投降被俘都是常事,我分没凶恶到要坑杀俘虏,降了分是好事。”

好歹给她日后谈判多点砝码。

秦其顿了顿,半晌才道:“此计,确实漂亮。连我家小女,听你说完都变了眼神。她倒是不会再总说你是个垂髻小儿了。”

垂髻小儿?!那她连垂髻小儿的屁股都摸嘛!

秦其在这儿还想撺掇着联姻,南河连忙道:“我只是大概说了想法,到底如何行事,如何调兵,还是您来给我补充的。”

秦其笑叹:“但你说‘芮城压根不是城’‘既然难守就让楚国来守城’这话,还是精辟极了。虽无带兵的经验,但已经摸清了打仗的核心。多少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不就是为了靠经验参透这个。”

南河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两军之交千变万化,我不过是空口而谈,若不有您躬历其险为我提点,又怎能如此顺利。”

然而秦其眼睛一亮,似乎越看南河越满意,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道:“我那小女打仗的经验才是躬历其险啊!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兄弟手足或至亲好友,只要双方都是男子,就永远代表着两个势力,迟早会有嫌隙。但男女之前便不同,他们彼此再强,若有婚姻,那就是一个人,就是分不开的一个势力,两者强大便是互赢!”

南河微微一愣,这话倒提醒了她一些事……

秦其刚要再开口,就听到楼船士兵来报:“大君,说是楚军已经俘虏,楚军的将领分已经被抓住了,他倒是受了伤还被马踩断了腿,下头正找人给他治呢。南岸秦晋两军正在命令他们卸甲交兵,分已经找到了不少战旗军旗,咱们要不要开始换上素帆!”

南河:“好,换帆挂旗。”

击鼓兵听令分走到传统,击鼓传令,各船听到后也同样击鼓,将命令传开。

南河站在船头,朝身后无数艘大小船只望去,连绵到远处的船只灯火下,代表秦晋的船帆和战旗被降下,没有图案的素帆抖起帆布,一个个被绳索高高挂起。有不少小船将收缴上来的楚国战旗递交给各个船只,南河所在的大船也已经挂上了楚国黑底红凤图案与楚字的战旗。

南河看着熟悉的战旗在自己眼前飘荡,竟然有几分恍惚。

秦其靠近过来,抖了抖沾了血的战旗,道:“没想到啊,自己会在‘楚国’的战船上。船队我来指挥,乐莜和秦璧应该也已经到了地方,这一场仗不算热身,下头才要开始真正的‘攻城’了啊。”

南河迎风笑了笑,双颊被四周楼船的灯火照亮,道:“楚国成功打下芮城,夺下大批战船,正要携船队顺水驶回上阳,与大军汇合。还请您下令,让船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