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来,竟看到晋王手捧着牍板,竟眼角有些泛红。
那晋王将牍板在额头上贴了贴:“她……还平安。那就好。否则我实在不知道如何与君父和太后交代。我……会想办法让她尽快回家。”
狐逑也眼眶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臣没有保护好他,否则就不会让她跟商君去那么远的战场。不过舒也很想念家,他也与我说过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说过很多先王与他讲的道理。此事,臣没有告知兄长,臣知道若此事暴露,怕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他话说到一半,看见晋王温和感激的笑了。
南河道:“谢谢你。谢谢你的这份心意,还有,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云台,在外面也没少要你照应吧。我向君父承诺要保护她,却最后并没有做到。”
狐逑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容,有些发愣,却也感觉到,眼前这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小晋王,比舒更成熟内敛些,甚至从二人神态上就能感觉到区别……
南河收好牍板,擦了擦眼角笑道:“你不必再回楚国了,我与楚王说一声便是。你与兄长分离这么长时间,也该想念了吧。”
狐逑点头:“谢大君。”
南河起身:“啊对了,你在楚国军中做的是管理何事的小吏?”
狐逑:“管理军备与粮草。大到调配出库,小到修缮庖厨,都要管一管。”
南河一惊:“这可是不得了的要职,你是晋人,楚军肯让你管这个?”
狐逑笑了笑:“楚国军中各国人士也都有,他们的态度便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止是臣,也有其他晋人秦人在军中受到重用。”
南河有些感叹。她多年不入楚国军营,竟不知道如今是这样。
与齐国、赵国这样的国家相比,楚国朝堂上的他国客卿并不多。但应该因为楚国这些年逐步扩张,吸纳的各国土地与百姓也越来越多了,军中各国人也都多了。
楚国军备完善,军功体系也一步步建立起来,再加上各国之间都会有大批人迁户、改籍,国与国之间的界限在楚国军中并没有那么明显。
南河对他很有好感,说话也温和了些:“这也不是坏事。还有,我听师泷与你兄长说,你以前生的很圆润,刚刚狐笠说你是他胞弟,我都愣住了。”
狐逑竟然不好意思了,他局促道:“臣名逑,本来就是君子好逑的逑。到稷下学宫去读书之前,臣也没有太胖……也是在楚国军中,伙食不好,又每天当跑腿的累的……”
南河笑了:“这也好,流落楚国一趟,倒变了个人。你回头去见乐莜罢,既然你能在楚国那边管理军务,是否也能在晋国军中领个职务。”
狐逑看到晋王是这样的好脾气,觉得十分亲切,也忍不住咧起嘴:“是!”
他所担心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舒的流落在外无关那些野心或陷害,她那时候哭着拽着他胳膊说“自己还有家”的话并不是假的。眼前的小晋王显然比他还要担心舒。
狐逑深深松了口气,与她说了几句,倒也就拱拱手,退出去了。
南河在地图面前想了会儿事情,看天色有些黯淡了,推开门走出去。船队停靠在成周东部的河岸,远处就是正在建造起来的造船厂,有些为了修建斗舰用的高高木架已经立起来。
而在船厂不远处,就是晋楚大军的扎营地。
随着楚国越来越多的部队拔营来到此处,军营也几乎连绵看不到尽头,火盆与火把的光亮映照下,像是燃着大火的森林。南河走到甲板上,师泷正捏着袖子望着山水发呆,她走过去道:“去查查蓝田君被俘的事情吧。让人将耿有期接回来。如果秦国掌权的人已经是太子旷,而他也不顾秦晋之好,那我们也不能让自己的晋军前去送死。”
师泷半晌才点了点头。
南河:“怎么了?你刚刚说了那番话,我请你出去,你就与我生气了。我知道你维护晋国的心意,但晋国的选择没你想象那么多。就算我们这次不随楚国去攻打大梁,回朝之后局势也绝不轻松,甚至反而更容易被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