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斯惶恐的站起来:“这等小事儿还劳烦荀君来说,多亏了您,否则奴明日做事怕是又要不合适了。大君已经睡下了?”
南河没瞧他,眼睛看着外头下雪,心不在焉:“嗯。睡下了。那我这便也回去了。”
景斯起身要送她,南河道:“不是说做了新绒帽,怎么还没发到宫人手里。”
景斯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毕竟今年冷的太快,做绒帽总要些时间,怕是未来几日就能都发到手里了。”
南河:“大君不论要个什么,后头做箴纫的都能赶工出来,这都入冬有些日子了,帽子却还到不了手里。不论是内宫外宫,前头后头都是做下人的,何必谁怠慢谁的。毕竟在大君眼前,一个个顶着都要生了冻疮的耳朵,倒显得宫内不大气了。为王的要排场,自然也要把宫人算进去,否则让人笑话。”
南河一般不太过问宫中的事情,今日忽然提这么一嘴,景斯连忙惶恐应答。
他在宫里伺候,一怕辛翳的没准脾气,二怕南河的心细如发,他赶紧伏身应了,道:“奴派人送荀君回去——”
南河抬手:“不必,让人记得宫门敞锁之前扫雪。常年不见大雪,今年莫要结了冰,摔坏了人。”
她说罢,抬手合上门,也不用人多送,便走了。
莲宫难得下雪,白墙黑瓦,池塘如墨潭,灯烛在雪与雾里飘摇,别有一番景致,但南河却没有半分能欣赏的心情。她心头一片滚烫的乱,像是热油里洒水,火灶里添柴,以至于南河自己都有点恍惚,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心惊肉跳与自我安慰之间来回切换,她甚至都没回屋里,站在廊下呆了许久。
南河饶是想了许久,都觉得自己琢磨不太明白。但她总觉得,这要是粘下去……非要出事不可。就算他很多方面仍然幼稚天真,但总归……不是小孩了。
南河对着回廊外的风雪,半晌才叹了口气,往屋内走回去。
辛翳一睁眼,屋子里黑漆漆的,门窗外头的厚绸显露出一点难辨的微光,他分不清是凌晨还是阴天,但仍是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将身子坐起来。
头发乱糟糟一团,床帐里纵然暖和,但他一身单衣爬起来,仍然是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辛翳搓了搓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他掀开帐帘往外头瞧,只瞧见两层帐帘之间的小桌上,放了一块被洗净叠好的布帛,他呆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人一僵,一股极度的羞耻感简直就像是大鼎落地,一下子把他罩住了。
他猛地缩回了床上,显然这样缩还不够。
他只要稍稍动脑,无数的细节蜂拥而来,某些触感似乎依稀还在,辛翳呆了半晌,哀叫一声,重重倒在床褥上,把被子一下子蒙在头上,恨不得憋死自己。
他——他竟然——
啊啊啊啊!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到底说了什么屁话!
辛翳已经不只是想闷死自己,他在床上连蹬带踹,抓着枕头狂甩,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的水都甩出去,让自己晕回刚刚睡觉的状态。
闹腾哀嚎了好一会儿,他每每坐起身来妄图让自己恢复正常,都以失败而告终,终于惊动了景斯,只听见他几乎没脚步声似的靠近了帐帘外头,低声问道:“大君,可是头痛?”
辛翳瘫在床上,手背搭在眼镜上,虚弱道:“没……我……先生呢?先生什么时候回去的?”
景斯:“前半夜就走了。您要起身沐浴么?”
辛翳:“嗯。有热水罢。”
景斯:“有,水都放好了。荀君昨儿临走之前交代,说您怕是起来要沐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