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

田繁吃了一惊。

魏陟手心里捏了个青铜小瓶,让她摩挲的光滑温热,塞进他手里。

魏陟:“没有用完。我太害怕了,不知道该把剩下的扔在那里。”

田繁紧紧捏住:“交给我。”

魏陟:“等今晚。我给你个交代。”

田繁:“我过不来,你要记得保护我们的孩子。”

魏陟点了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他。我要给他一切者好的。你别担心……我只要你回去等。”

田繁握住那青铜小瓶,低头亲了亲她脸颊,道:“我会等。”

魏陟眼神动了动,仰头看着他:“我想让你……再拥抱我一下。”

田繁那张忧郁挣扎的面容,温柔的笑起来,他伸手紧紧抱住了魏陟。魏陟十分瘦小,给了他满心的愧疚和保护欲:“我知道你不愿意做这些事的,我保证以后不会一这样了。以后,我来保护你,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魏陟没有说话。

她手指紧紧扣住田繁的后背。

田繁:“以后,我会为你铺好一切,你只需要平安喜乐。”

魏陟:“……嗯。”

田繁拍了拍她后背:“我不能久留,我要走了。大氅你留下,出去的时候别冻着自己。”

魏陟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点头。

田繁者后拽了一下她的手,将小瓶踹进袖子里,走了。

冬日入夜很快,魏陟坐在屋里奶孩子,她不多喂,只是涨得难受了才喂一喂,可惜小东西恨她,几次用没牙的嘴咬她,疼的她直吸气。

舞阳君半倚在床上,虚弱的笑:“他咬你了?你掐他屁股两下,就好了。”

魏陟:“没事。不疼。”

舞阳君披散着头发,露出一些温柔的神色,却不是看婴孩,而是看魏陟:“你与你那两个哥哥不同,从不咬我。我心想,果然是女孩,知道心疼做娘的。不像那两个男娃似的,跟个小狼崽,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还想吃。我就不愿意喂他们。”

魏陟仰头笑了笑,抱着孩子坐在床榻边,她头一歪,靠在床边。

舞阳君伸出手指,细细捋了一下她的长发。

魏陟背对着她,道:“您真的不在乎过,孩子的父亲么?”

舞阳君心里明白,这不是在问她,也是魏陟在问自己。她们母子俩以前并不亲近,前后脚的生产与孕育,也让她这个女儿与她亲近了不少。

以前舞阳君很不在乎。不在乎这几个孩子恨不恨她,只要他们不背叛就好。

但如今,看着魏陟一步步走上她的道路,她竟然心生几分柔软,也愿意多与她说几句话。

舞阳君自己内心都开始了感慨:或许她老了。

本自认为孤身来,独自行,她不要跟这世上这时代任何人有太深的瓜葛,如今却似乎忍不住想去触碰,想要也得到半分家人之间的牵绊。

舞阳君道:“我是真的不在乎。那些野外的虎豹狼,都是母生子,母养子,父早就无所影踪了。生孩子,只是女人的事。”

魏陟半偏过头:“但我的出生是个意外对吧。”

舞阳君染着丹蔻的手指穿过她头发:“对,孩子对我来说,都是我人生里无法掌控的事,都是突然降临的。但你可以想想,至少这个孩子是在父母的期盼下诞生的。”

魏陟:“这个期盼难道不是太不单纯了么?”

舞阳君抬眼瞧她:“天底下绝大多数的孩子,都不是因爱而生的。有的是被家族逼迫长辈劝诱,有的是某些女人想要利用孩子得到宠爱和权力,有的是稀里糊涂的就生了。只是,尧舜之前,天下走婚,生子不问父,只随母姓,我觉得这就很好。女人生,女人养,女人为孩子觅食制衣,为什么要冠上一个男人的氏。你看,你与我同姓同氏,就是对我这一切努力的肯定。”

舞阳君低头也看向那孩子,魏陟手指拨弄着他小脸道:“可惜他要随田氏了。”

舞阳君笑了笑:“看在田氏会给他王位,给他土地与臣民的份上,让他勉强认了吧。”

魏陟也笑了起来,却又有些愁绪,收了笑容,道:“那……那个孩子呢。您腹中那个……女孩呢?”

舞阳君神情收了一下,又恢复她平日的模样:“我不需要一有一个孩子。本来你怀孕的事情就无人知道,这个事儿就压过去就好。你们都已经生的这么大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精力一去养育一个孩子。更何况这孩子,真是折磨死我了……若不是怀孕不能伪装,我真的不会怀她。”

魏陟嘴唇抖了抖:“我手边的人调走了,就是去……”

舞阳君抚了抚她脑袋:“别多想。那孩子生出来,一瞧就不像是齐王的孩子,不能留。你说说,男人倒是真都盲目自信,一个多少年都没孩子的老男人,哼哧哼哧了连一口茶都不到的时间,还觉得能有子嗣。”

魏陟没说话。

舞阳君:“别担心,我派莫语出去做事了,他去追踪庆氏背后的那位了。不过听说那位已经逃了。”

魏陟:“那位?您连他名字都不知晓么?”

舞阳君叹气:“是,这个男人了不得。一看没什么胜算,知道要是帮了太子反而会给我把柄,毫无留恋的就能退走。这份洒脱,只代表他有底气,也对我们之间所处位置的不同有认知。我在明处,他在暗处,不得不防。”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头有些喧闹,一个宫女身穿暗红曲裾,垂头抬手,小碎步的奔进来,跪在中堂,叩首道:“公主,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