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璧咽下泪,哽咽道:“但您知道么,所有人都以为您很快就能回去,所有人都不知道您已经变成这样。他们因为盼着你,也在苛责着秦希。他们谁的眼里都放不下秦希,总觉的您会很快恢复,然后主持大局。甚至因为您不醒来,有人劝我说等您病好了再出征——可秦国等不了。”

她掀开帐帘,将那只手拽的靠近她的脸,用手背贴着她濡湿的脸颊,慢声道:“就因为您的光芒太盛,您的存在才是希望。但有的时候,希望越唾手可得,就越让人惫懒,仿佛自己只要等就好了。谁都不肯正视现在的局面,谁都盼着您一出现拯救一切,谁都把秦希当随便拿出来当摆设的小屁孩。明明他那么努力了,却没人肯看他……”

而她更看不得,那位儿时的英雄如今的狼狈。

若是有一天他这幅样子暴露在众人眼前,那不如……

秦璧缓缓闭上眼睛,蹭了蹭他的手:“您若能上战场,入朝堂,那您就是大秦的定海神针。可若是您这幅样子……您也就是……我大秦的慢|性|毒|药。我大秦如今几乎要病入膏肓,已经等不得了……”

她说完了这话,便没了声音,在脚踏上坐了许久许久,就在外头天色似乎都随着日落变幻颜色时,她才在没有点灯的屋内坐直了身子,松开了手。

秦璧站在床榻边,掀起帐帘,看向瘫软在床上的秦其,眼神温柔的伸出手,拿着软帕,擦了擦他嘴角的涎水,看着秦其因为难以进食已经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模样。他早已不能自理,神情呆滞的望着帐顶,手脚微微抽搐,只有涎水不断从嘴角溢出。

她膝盖跪在床上,抚了抚秦其的脸颊,而后拿起了床上的软枕。

秦璧缓慢且坚决的将那软枕,盖在了秦其的面容上,而后上半身前倾,用膝盖压住他的上半身,两只手紧紧压住了软枕。

秦其的身子忽然抽动了一下,秦璧也几乎神情痉挛了一下,她紧紧咬住牙,一言不发,整个人迈上床榻,而后紧紧盯着软枕上的花纹,脑子仿佛像是麻木了一样,浑身上下只知道贯彻一个指令。

按住。

秦其抽搐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连他的腿都在被褥下抖动乱蹬起来,两只手更像是被摆弄的布偶小人似的,发了疯似的乱伸乱抓,他不会用武艺反抗,甚至不知道去抓住她的手腕。而只是像一只被箭矢射中的大鹅一样,拧着浑身所有可动的肌肉,挣扎抽搐……

秦璧脸上每一块肌肉,几乎都不动了,人也丝毫不受影响,几乎像是石头蚀刻成的塑像。

最后一点天光从屋中被吝啬的抽走,屋内只剩下一片黯淡的灰蓝,物件五官都看不清楚。

直到那激烈且漫长的抽搐结束了,只剩下一些肢体上无意识的弹动,她才缓缓舒出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将软枕挪开半分。

秦璧望着软枕,手腕发肿,指节在僵直的力气下被扭伤了,她都没感觉到。她只感觉后脊梁陡然一阵痛麻,脖颈的每一根筋都以要扯断她头颈似的样子抽痛着,她疼的不受控制,不得不张开嘴来。

她以为自己会张嘴喊疼,最后只低低嚎出了一声人不人鬼不鬼的哀叫。

秦璧浑身失去了力气,哀叫着,人覆下去,脸摔在了软枕上,和秦其的脸只隔了些鸭绒羽毛和棉花。

她终于肝肠寸断,涕泪烧心的哭喊了出来,哭的缩手缩脚,哭的不管不顾,却把声音紧紧的埋进了软枕里。

好像只哭给那一个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