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父

南河没有动,就像以前白天的寐夫人睡着那样,静静地,好像她不在这里。

他无从推测发生了什么,他也得不到半句的交代。

还不如她上次离开,至少没有这么突然,至少跟他说了说话。

阳光越来越盛,他无法分辨时间,她胸口微微起伏着,光线下纤细的睫毛都好像睡着似的轻轻颤抖。

辛翳心越来越沉下去,他埋头下去,在南河的颈窝里。气息依旧,温度依旧,她有可能下一秒就睁眼,也可能因为寐夫人的死,再也不会睁眼。他望着她每一秒都觉得等不下去了,但又觉得万一就是下一秒呢?

万一呢……

恐惧与等待使他分外煎熬。辛翳已经意识到,这不只是早晨,或许已经到了中午。她没有醒来,就是消失了。但一切又都没有准确的定论与答案,他望着南河,忽然埋头下头,声音低低的:“……荀南河,我恨你。你又一次,又一次不打招呼,把我扔下了……”

太阳从东到西,商牟推开了门。

他不忍说,但还是道:“天已经亮了许久了。外头需要你露面。晋王也要回到船上了。”

床帐里窸窸窣窣一阵,辛翳面无表情的抱着闻喜君走出来,声音有点哑,点头道:”嗯。我知道。“

商牟:“你抱着她……做什么?”

辛翳:“送她回郢都。”

商牟大惊:“可完婚的事情还没定——”

辛翳:“我知道。我能想到仅有的办法,就是七天之内回郢都,替她招魂。上次先生就是这么回来的。”

商牟:“什么?那你也去送寐夫人回郢都啊,而且还有春祭——辛翳!”

辛翳抱着南河走出船舱,外头光线太亮,他走出门去的时候,被强光照的眼睛都有些刺痛,脚下有点趔趄,却紧紧抱着裹在大氅里的闻喜君。

商牟扶了他胳膊一下,他还想要开口,却看着那头宫之省背着舒到了甲板上,舒脸上还有几道浅浅的血痕,似乎伤势不清,还没有办法自行走路。???c0

她看到辛翳怀抱闻喜君的样子,愣了愣,连忙让宫之省将她放下来,有些焦急道:“我听他们说了,说暄不知怎么昏倒了。让人来瞧过么?她到底怎么了?”

辛翳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抱着闻喜君就从她身前走过。

舒没明白,她一把拽住辛翳的衣袖,身子也跟着摇了摇:“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她抱出来——我去请翳者来给她瞧瞧,难道她也遭遇刺杀了?你说话啊!”

辛翳转过脸来,道:“商牟,把他的手拿开。”

商牟张了张嘴,站在原地没动。

宫之省眉头一皱,拦在辛翳面前:“闻喜君尚未出嫁,又突发病症昏迷,楚王这样抱着她离开,怕是不合适吧。”

连跟着晋王一起登船的晋国将士,都将手放在了佩剑之上。

辛翳很烦躁的皱了下眉头:“她从来不想来晋国的。要不是鬼神折腾她,她根本不会离开我半步。晋王,我奉劝你放手。我要带她回楚国,你若是还惦记着晋楚的婚约,就当是她嫁过来的。”

舒这会儿是看明白了。

楚王要抢人。

舒冷笑道:“婚约还未上昭天地,便不算成。楚王这是要明抢?真有意思,您的夫人刚死,你就在这儿要把晋国的公主抢走!就算婚约成了,她嫁到楚国还说不定是一两年之后,如今她还是我晋国的闻喜君!昏迷之后我连她一面都未见,你却要将她带走,也看我同意不同意!”

辛翳笑起来:“你算是什么东西。没有她,你们晋国也配与楚结盟?无能小儿继承了兵甲粮草都没有的贫困积弱小国。她在的时候,我给你几分薄面,她若是不在了,你的话又能有什么用。看在她刚刚救你一命的份上,我不会杀你,可是你手下的兵和奴死了又如何。“

他抬手,挣开舒的手指,转头道:“商牟,动手!将他们杀了,把晋王赶下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