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其野

或许晋楚之间的关系,虽然因为闻喜君或别说……荀师的变故而变得复杂,但他们也算是一起喝酒过的友人,他自己也想,说不定这点微不足道的友情,也能在晋楚之间如此针锋相对的时期,起到一点作用。

但商牟又不想说自己是因此才来的。

毕竟舒也是一国之君,哪需要他怜悯似的关心呢。他说出来反倒是瞧不起她了。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说不出来。

床帐内的舒却心头想了想,抬眼道:“我拔剑的时候,伤到了你的手了吧。”

商牟手上确实缠了一圈布带,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满不在乎道:“不要紧。要不你看一眼。很浅的。”

他说着朝她这边走来,舒紧张道:“你别靠过来。我刚换了药,没穿好衣服。”

商牟:“……你真跟个娘们似的。”

说着,他还是在帐外停住了脚步。

舒:“楚王是要带兵走了么?你也会跟着他走是么?”

听她的口气,似乎还愿意跟他说几句话,商牟心底松口气,道:“他要带三万兵回大楚,但只有一万回郢都,另外两万我带去铜陵。这次刺杀,是墨家所为,我们怀疑墨家和越国勾连。而且越国对楚国境内的攻势也确实更猛了。”

舒:“你们走水路走?要把所有的大船都带走吧。”

商牟点头:“走水路为主,毕竟快一些。不过陆地上也要走。毕竟楚国船只只来了一部分到黄河这边来。雪天行军估计很难。”

舒语气好像在替他叹气,或替晋楚结盟的冷遇叹气:“你要穿过大梁城附近吧,那确实很难走。”

商牟:“对,可能要早些走。辛翳恨不得今天就回去,他说要七天之内赶回郢都,但几乎不可能的,鸿沟水流很慢,而且他那么多臣子卫兵在这里,走不了那么急。”

毕竟他没有什么冰天雪地作战的时候,也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

舒:“七天?招魂……么?”

商牟:“嗯。”

舒:“那为什么要回郢都招魂。难道不该在这里——”

商牟:“楚国的习俗,要在此人生前最常居住的地方招魂。……先生在宫中住了很多年。”

舒沉默了,半晌低声念道:“……先生……么?那春祭也……”

商牟:“晋楚共同春祭的事,怕是办不成了吧。”

商牟:“所以,其实也是要跟你说。我就要离开了。以后再见,未必是什么时候了。”

舒似乎在床帐内抬眼看了他一眼。

商牟:“……不论晋楚以后如何,你珍重。”

舒:“……嗯。”

商牟:“有机会再一起喝酒。”

舒面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好。”

商牟望着她,他总是很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能露出这样笑容的。虽然有很多紧张复杂的晋楚关系横亘在面前,但她眯眼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一副毫无芥蒂展露心扉的样子。

商牟:“哦对了。楚国的伤药。没下毒,要不然你让人去试一下。”

也就他会直接这么说。

商牟递来一个青铜小瓶。

舒从床帘伸出一只手,接住那青铜小瓶。

毕竟楚国巫医确实天下闻名,多少游巫都说自己是楚国出身,四处卖药。

但主要的不是那小瓶,而是上头竟然用红绳挂着个小挂件,她看了一下,应该是一颗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