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之茕微微低头:“对晋王来说显然值得。蓝田君当然也可以拒绝,如果拒绝,您也未必走得出这间屋子。臣带来的可都是好手。”
她没说话,静默的伫立着,手中的刀垂着,刀尖微微发颤。
宫之茕半跪下身子,从袖中拿出三色绸带系紧的布囊,布囊中包裹的漆板应该就是婚书。
秦璧望着那布囊上的花纹,望了一眼秦希的血泊,她缓缓走过去,将刀插入地板中,拿起了布囊。
宫之茕并没有松一口气,他一只手捏在自己的刀柄上,而后拔出了秦璧的刀拎在手里,对周围人谨慎的一点头,道:“送蓝田君入晋。”
舒收到这一消息时,蓝田君本人也快押解到曲沃云台了。
而秦国已经乱成一片。蓝田君临走前,召相邦写公文,说打算辞却监国理政之务,嫁入晋国。但相邦转头去写公文,还没来得及再问纳吉问期和是否要迎秦希还朝,就发现蓝田君身影消失了。
几架车快速的离开了咸阳。
而秦希的尸体也被宫人发现,蓝田君说愿意嫁人之后彻底消失,秦人也举国惶恐,一时境内百姓如无头苍蝇般,政务、运输、军营都陷入了无主的混乱之中,相邦暂时理政,但秦国无王的消息,显然也传遍了全国。
没过几日,消息传来,蓝田君已经快到了云台了,秦国境内这才陷入了恐惧与混乱之中。
甚至有人想要请蓝田君取消婚约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晋人的部队已经跨过渭水,朝咸阳城的方向缓缓推进了。
这时候倒是有人骂起来蓝田君,甚至说她给自己选了一条好后路,抛下大批秦国百姓不管不问,甚至认为她不配称为秦氏后代。
但这些蓝田君都没听到过,她一直坐在封闭的马车内,被人严密看管着。
宫之茕以为她会绝食,或者一言不发,但蓝田君完全没有,她反而是悠闲的坐在车内,吃嘛嘛香,时不时还从马车里探头朝外看去,对晋国的一些山丘或村落颇为好奇,甚至会主动会跟宫之茕搭话。
宫之茕后来实在是有些捺不住,隐晦的问道:“你倒是并没觉得很伤心。”???
他骑马在马车外问,秦璧将下巴放在车窗框子上,额前碎发被吹动,她没有佩戴眼罩,仿佛有意露着那只伤了的眼睛吓唬人一般,道:“怎么?你想看我一路上哭么?”
宫之茕随着淳任余多少年,就见了她多少年,道:“你不是会哭的人。”
蓝田君眼神微动,看向远处:“不,我也哭过。我只是很恍惚。我又觉得愧疚,又觉得凭什么要我愧疚,我才是拼死努力到现在的人;我觉得轻松,又觉得脸面与廉耻告诉我,这时候或许不该轻松。总之,我感觉我二十多年的人生,进入到了一个我很陌生的阶段,有些我认为必须要做的事,我必须要扛的东西,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而事实再告诉我,那些东西没有那么沉,而我的自责与执念,或许也没想象中那么重。”
宫之茕看着她,没说话。
蓝田君撇了撇嘴角:“别说你不明白,我自己都不明白。可能是我变得无力,一切都无法掌控了,所以我的专注力不得不放在吃喝,放在看景上。就觉得,饭很好吃,秦人都该能吃上饭;世间很美,秦人都该活着看景。”
宫之茕点了点头:“你也该好好活着。”
秦璧仰头看他那张嘴角绷的笔直的脸,笑起来:“你怕我自杀?我不至于。那帮秦人爱过我,也弃过我,但我还要活着,只要活着,就算间接,我也能保护他们啊。更何况,我觉得此刻我显得太惨,才是长了你们晋国威风。”
宫之茕面上的神色也亮了几分,看向了秦璧,唇角动了动。
秦璧笑起来:“话说,你多大了?”
宫之茕:“比你大。”
秦璧:“那肯定,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