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罔时怨,神罔时恫

只是她余光忍不住瞥向了跪坐一旁的商牟。

她总觉得商牟有很多话说到一半,但他后来却咽下去,甚至匆匆的走了……

而就在云台的另一侧,乐皎站在城门外,一队卫兵拥着个骑马的女人,她穿着粗简的皮靴,身上衣服也灰褐不起眼,脸上缠着布条遮住了一只眼睛,唯有昂然坐在马上的姿态让人忍不住侧目。

乐皎对她态度还是很和善,拱了拱手,道:“蓝田君,晋王让我把人送来了。”

他让开身子来,壮圆的身子刚刚把身后那人遮了个严严实实。身后那人穿着套晋国步兵的薄甲,周身上下简素的可怜,却也干净,头脸洗净,鬓角没有修,但长发却仔仔细细拢在头顶用布条扎紧。

那人抬起头来,乐皎有些恍惚的望着他的侧脸。

秦璧握紧缰绳,坐在马上,下巴微微一抬:“她倒是真的心胸宽广,不杀我也就算了,竟然还真的留了你这条烂命。”

她从未将自己写信求情的事情告诉过白矢,白矢是从舒口中才得知的。

但此刻秦璧在马上,却丝毫不像是替他求情过的样子,她居高临下的望着白矢,目光却是恍惚且感慨的。

白矢站的规规矩矩的,他抬手行的却是晋人的礼:“见过长官。”

秦璧:“屁的长官,进了军营,我是先被人开刀磋磨的小军官罢了。就是你比较没出息,一次次,你就不能去拖累拖累别人,非要来找我。”

白矢:“不能。别人也不要我。”

秦璧笑骂:“以前我要你是因为你对我有好处。”

她笑完了,却又叹气:“晋王倒是……真的比我想象的宽心很多,真的会肯把你交给我。她就不怕——她……确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你我二人,鱼虾罢了,能掀起什么浪花来啊。”

白矢:“智夏子不过是个小兵罢了,罪臣之身能入营抵罪,自然肯上阵杀敌。”

秦璧:“行吧行吧。上马。乐莜,我们走了。”

乐莜望向白矢的背影,眼里神情复杂。

他以前是支持白矢的公子党,对白矢也更了解更有感情,但他也被白矢利用过,甚至在淳任余被杀的那个雨夜,差点被白矢一刀结果了性命。但白矢也没得什么好结局,兜兜转转至此,一身伤病残疾。想来那时候手持马鞭低低诉说惶恐的公子白矢,那个咬牙恨、捂嘴哭、盲目贪心的他,已经是现在马背上平静且无畏的人了,他……竟也平静的感慨起来。

乐莜是无论如何叫不出“公子”二字了,他早已自认与白矢恩断义绝,反目成仇,但这会儿目送白矢离开云台去军营,又像是十年前,淳任余命他将白矢带在身边,让他从小兵做起的那天了。

白矢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佯装整理箭囊与水袋,但实在又不能忍耐,微微抬头朝乐莜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他到云台,乐莜就没见过他,这还是乐莜跟他在三年前事变之后第一次重逢,但乐莜一路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只在他回头瞥的这一下里,乐莜与他双目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