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姑容认识狐笠,知道他睚眦必报,自视甚高,也怕自己毁了重要的竹简,吓得转身就跑。
他受了学宫里很重的责罚,甚至要跪着擦回廊,却有一次跪着跑过去擦地时,撞到了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双目相接。狐笠捡起地上的竹简,对他轻声道:“你每次犯了错,都会用那种小兽似的眼睛看着别人么?”
太多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多了。
他利用了狐笠?他甩开了狐笠?一切都已经说不清了。
但狐笠依然在来信中说,他会救他,要他等待。狐笠还说,他从来没来过狐家,请他来住一住,一直住都不要紧。他狐笠已经成了家督,可以管理一切,让他久住,杞姑容再也不是四处流落的杞氏后人。
他还说他重病缠身,杞姑容如果也双目失明,那正好,两个病残可以相互支撑了。
可是勿望说不出口,杞姑容早就消失了。那写给杞姑容的信,他没资去回。
但正因为他的不回信,一封封信更执着的从遥远的晋国发出,来到他身边。那将信交给他的人就在宫中,也对他道:狐子有办法救他,只要等齐宫变故,只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眼见着时机即将来到,他却被舞阳君带走了。
他错开了机会,再也不可能离开了。
舞阳君抬了抬身子,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勿望满脑子只剩下了狐笠给他寄送的最后一封信上的话。
“我们年少轻狂的时候说过,去闯荡天下,谁要是死了,另一个人就年年去他墓前饮酒作歌。我病总不见好,他们总在春天说我气色更好了,但我知道我未必能活两年,我怕你来不到我的墓。请你来吧,我要你葬下我,我要你与我最后轻狂。”
勿望的轻狂早随着他一双眼睛而葬送了,但如果不是恐惧,如果不是胆怯,或许他早未必回到这份境地。
他没瞎之前是盲目的,但这么久了,他还要认不清这一切继续盲目下去么?
舞阳君说他是安全的,他可以活下去。但活下去有意义么?
狐子知道他如今的恶心模样,会不会哀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认为此刻像个奴婢一样的他,没有与他狐子轻狂的权力。
毁了他一切的人,就在此刻在他身下。她那么势在必得,她那么笃定的知道他不会背叛——
所有人都认为舞阳君是不败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不可能战胜的。
他的心已经被那一封封牍板折磨太久,他对于她的敬畏恐惧也在魏陟与她的角力中犹疑松动。她放肆且喜悦的呻|吟冲击着他大脑,她手指在他手臂上收紧,就像是抓紧了他的心脏!
如果——如果她不在!
他或许会死,但他却不会像一条狗一样死去!
他不是没恨过,但舞阳君用太多手段敲打他的那点恨,他连个苗头都不敢有了。
但时隔数年,他仿佛一下子脱离出来,那些敲打他的手段,陡然都变成了可笑的毛毛雨,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像狗一样扑在她身边哀嚎求饶!
如果她死了——他甚至不用多想,就只要是幻想她的死,他几乎要浑身战栗!
舞阳君攀住他,她的声音像是宣誓着她的主权与控制,他条件反射的泛起害怕,但那害怕越深,他冲动越强,他甚至几乎止不住的颤抖。那个绝不可能失败女人,柔软脆弱的身体就在他身下——
她声音拔高起来,勿望一瞬间,脑子像是被烫了,像是有人发了疯之后呆望着悬崖,一步跳入深谷;像是有人着魔望着火,纵身跃进火里。
他忽然拔出了舞阳君刚刚挽好的发上的玛瑙簪子。
她杂了几丝白的长发散在地毯上。
肉体的本能,精神的崩溃,一切都在他耳边嘶吼,勿望猛地抬起了手,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无声的大笑,像是心猛地缩紧泵出所有的凉血,他一下子狠狠扎了下去!
管你布局多久!管你兵马万千!管你翻手云雨!管你权势滔天!
但你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不是舞阳君!你不是齐太后!你只是具狼狈的尸体,是冰冷的肉块!
舞阳君高亢的叫声戛然而止,她发出含混的低低的咕哝声,她的嘴被紧紧捂住,那簪子扎穿了她的喉咙,疯狂往外冒血,她手指拼命抠抓着勿望的脸,他感觉她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深可见骨的抓痕——
她几乎又要发出一声惨叫,他一把拿起旁边的衣带。
如有天助。他以为自己会笨拙会搞错,但都没有,那衣带准确无误的套在了她脖颈上,他两手紧紧抓住衣带两端,猛地抽紧!
衣带几乎要嵌进他的手掌,她声音听不见了。
血在他脸上淌下,他后悔自己瞎了眼,不能亲眼看到她的死状,不能与她那双眼睛对视,看着她最后一点生息消失。
她再也不动了,连抽动都没有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将她的脖颈勒成了什么可怖的样子。
车队外头丝毫没听出来,车马继续向前。
他不敢松开衣带,就算她脖子断了,他也总觉得她会再醒来似的。他就紧紧拽着着衣带两端,歪倒下去,□□的躺在她身体旁边,他手臂发硬,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较劲。
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下发硬。
时隔多年,他终于真的感受到了兴奋与欲望。
他无声的大笑出声,□□的后背与地毯之间,似乎有她的暖血洇过来,他笑的弓起后背,一滴眼泪从不配流泪的盲目从淌出,淌进了他的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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