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岂及时扶住他,沉声叫他看路,又将他手里的东西全部卸走了,却没卸开他的手。
大年三十,江家老宅挂灯笼贴春联,张灯结彩,年味十足,各路的叔伯亲戚自然也不少,光是年夜饭就摆了好几桌,热闹又气派。
阮予邱和江岂到的不算早,厅内早有许多人候着,听说江岂到了,都连忙一骨碌出来迎接,结果正和被江岂牵着的阮予邱打了个照面。
江家亲戚刹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原先准备好的恭维话、祝贺词都卡在了嘴边,倒是江岂面不改色,轻轻松开阮予邱的手后,将几件礼物塞回他手里,示意他自己拿给江母。
阮予邱反应过来,连忙朝江家的一众亲戚点头,笑着说了句“各位新年快乐”,便被侍从带着去了江母的房间。
大过年的,江母穿着大红色的绒毛大衣,看起来温柔又喜庆,一见阮予邱,便高兴的不得了,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到了宴席的时候,江岂亲自过来接人,牵着还在懵然的阮予邱,二话不说,就给他拉开了自己旁边的椅子。
众人又是惊掉了下巴,这当然不合规矩!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怎么能坐在江家主桌呢!
亲戚们心下震惊,却没人敢出言置喙。
且不说他们家族还得靠着江岂过活,就是他们活到这份上,都是老人精了,人爹妈都没说什么,他们又怎么敢多言。
但他们懂事,底下那些小辈可就没这么明白了,私底下眼色来回,手机上叽叽喳喳,都在谈论他们江大哥和阮予邱这个小明星。
但现在的阮予邱毫不知情,主桌就主桌,坐了便坐了,反正是江岂安排的,江家二老也高兴,总归他在意的,也只有这几个人。
他面露微笑坐得端正,姿态从容,问话答话,谁也挑不出错处。
一场年夜饭下来,暮色黑沉,亲戚叔伯们也应酬得差不多了,守岁只是个仪式,主家不强勉,他们便也都自行活动去了。
江母和亲近的小姐妹们聊了一阵,慈善事业、珠宝豪宅,家长里短各有涉猎,又免不了聊起来各自的孩子,有人感叹时光飞逝,当时沉默寡言的江少爷如今如此出息,她们夸江母有福气,会教导,又隐隐问起婚配的事。
阮予邱的亮相众人都看见了,此时旁敲侧击,不过是想了解得更清楚些,顺便看看自己那些侄女外甥是不是真没机会了。
往年问起这些,江母笑着推脱“哎呀这些我可管不了,江岂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喜欢哪家的孩子找什么对象,这都得看他自己的意思,我掺合不上的。”
但今天,她却只是笑笑,说:“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众人心里便都明了。
聊起孩子们的往事,江母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免有所动容,散场后,她在卧室沉思许久,又将阮予邱叫了过来。
她拉着阮予邱的手,说也要给他讲讲江岂小时候的事。
说完便拿了本相册,指着上面穿着骑术服、骑着一批白色小马的小男孩,说,这是江岂。
不仅有骑马的,还有搭模型的、下象棋的、弹钢琴的……
阮予邱惊讶,倒不是因为照片上的人和现在的江岂相差很大,毕竟五官都有迹可循就是,骤然看到江岂小时候,小小的个子,骄傲的神情,还有婴儿肥的脸蛋,就很,难以置信。
江岂那副冷面阎王的样子,仿佛他生下来就直接跳到了那个年纪,完全和“婴幼儿”“儿童”这样的状态沾不上边。
“好看吧?没想到这是他吧?”江母笑眯眯地问。
“嗯。”阮予邱嘴角的笑也止不住,甚至伸出手指,戳了戳照片上软乎乎的脸蛋。
“那时候他还没这么臭屁呢,顶多跟他爸一样,不怎么爱说话,但还是可爱的,同辈的小孩儿们又怕他,又喜欢他,都爱跟在他后头……”
江母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将相册又翻了一页。
阮予邱正疑惑着,突然发现,新一页的江岂,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照片很少,很多都是偷拍了,小小的个子长高了,脸上的婴儿肥也褪了,最重要的是,眼神不一样了。
最开始的大半册照片,江岂的眼神有懵懂的、有温暖的、有冷淡的、有无意义的,有像个早熟沉默的孩童般的情绪和光芒,可最后两页,江岂不喜镜头,神色冷峻,仿佛属于孩子的那部分,消失了。
阮予邱不自觉抚上那双冷漠的眼睛,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他看向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