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泉被张鲁逐出五斗米教,此事还未传开,但二十四祭酒已经得知,此刻听羽化登仙的师君竟然指定方泉为下一任师君,还说从前是误会了方泉,不禁都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章祭酒,他乃是大祭酒,底下的鬼卒最多,斗胆发问,难免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没想到张鲁竟然抛出方泉这个被逐出五斗米教的人物。
忽然,人群中不只是谁从方泉身上挪开视线,望了一眼远处的青山,惊叫道:“快看!那一群白鹤——领头的一只仿佛就是师君所化!”
众人纷纷望向青山之际那一群曼妙远翔的白鹤,待回过神来时,高台上通天绳与羽衣仙人早已不见,只余一位捧着阳平治都功印,手持三五斩邪雌雄剑的中年汉子。
朝廷安排下的人,便在此刻高喊,“这便是我们的新师君方泉了!”“新师君保佑我们!”“系师已化仙,恭迎新师君!”一面高喊,一面纳首跪拜。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这些人一跪,立时便带动周边的人都跪了,呼啦啦一片一片的人潮拜倒下去,大校场的数万鬼卒一时间都跪了下去,还未从师君张鲁就在自己眼前羽化登仙的冲击下清醒过来,就已迷迷糊糊认了方泉做新的师君。
瞬息之间,大校场上的数万人都跪了下去,只除了一旁的苏危、赵泰等人,还有高台下的那二十四位祭酒。
然而形势已经到了这儿,连苏危和赵泰等人都跪了下去……
秦祭酒第一个跪了下去,捧着水泡越来越痛的手,喃喃道:“仙人保佑!新君师保佑!”
眼见秦祭酒跪了,剩下的祭酒拉拉杂杂便也都跪了,况且在场所有人跪了的情况下,几个人孑然站着,会感到一种异常的压迫感。
终于,连最后一个章祭酒也跪了下来。
“张鲁”羽化登仙,五斗米教迎来了新师君方泉。
而新师君方泉,左手捧着阳平治都功印,右手捏着三五斩邪雌雄剑,明明是一脸络腮胡子的草莽汉子,此刻那双小眼珠却一直往旁边的苏危、赵泰等人身上瞟,透露出浓厚的……无措、惊慌和求保护的意味。
方泉:是仙术吧?是真的仙术吧?昨夜师君不是已经被杀了吗?所以长安城里的小皇帝,才是真的会仙术吧?
长安城中的小皇帝刘协接到汉中苏危写来的密信,见张鲁已死,方泉新立,微微一笑,放下一段心事,对曹昂道:“汉中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暂且不必担心,只等结果即可。你们底下可以把精力先放在益州一处。”又道,“襄阳可有消息了?”这是问冯玉的下落。
“暂时还没有。”曹昂道:“以玉奴的才学相貌,若是现于人前,只要在荆州,应该是在刘表身边,多半不会在襄阳这等毗邻别方势力的危险之处。”
“玉奴可是最爱涉足险境了。连朕都劝不住他,刘表又如何能劝住他?”刘协此时不知人是否平安,恐有不测,倒是也不忍心责怪冯玉,叹了一声,将苏危写来的密信也递给曹昂一观。
曹昂匆匆看过,先是舒了口气,道:“汉中除去了贼首,底下的祭酒就算起疑,短时间内也难以成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下油锅、通天绳之事……”
刘协虽然对赵泰说好方士从不揭晓他的秘密,但此刻见曹昂问起,却是哈哈一笑,带了几分得意与少年的活泼,道:“朕告诉你,你可不能再告诉旁人。”
曹昂笑道:“这是自然。”便附耳听来。
“你可知道月石砂?”刘协微笑道:“医工又叫它硼砂,此物遇热便会冒出气体里。那油锅上面是油,底下却是醋,醋中又有月石砂。锅底薪火一烧,醋还未烫人,那硼砂先冒出气体来,蹿出油面,便好似油烧滚了一般。那方士躺在里面,只要感觉太烫了,便起身离开。此时那些祭酒上前来,油已烧热,他们再以手去试,岂有不受伤的?”
“原来如此。”曹昂恍然大悟。
“况且这等方士原也精通法术,有些方法保护自身的,这却非外人所知了。”
“那这通天绳……”曹昂更好奇了。
“这其中的故事,”刘协却故意使坏,笑道:“朕明日再告诉你。”
曹昂无奈一笑。
“汉中张鲁已死,便可以让益州动手了。”刘协低头看向荀攸写来的密信。
“刘范与刘诞已经进入益州,按照朝廷所要求的,将汉中之外的益州余部,一分为二,两人各据其一。”曹昂明白皇帝所说的“动手”之意,思量着道:“一旦动手,荀攸可能控制住局面?”
“所以要苏危领兵,枕戈待旦。”刘协道:“一旦益州事变,大军即刻便开入掌控局势。”
“益州士族……”曹昂叹了一声。
“益州士族,已经强大,却还不够强大——这是他们可哀之处。”刘协平静道来,并无悲悯之意。如果益州士族足够强大,那么益州当权者就要学孙策在吴地、或是袁绍在冀州,倚靠当地的士族,非与他们媾|和不能稳固政权。但益州士族虽然强大到让当权者忌惮,却还没有强大到令当权者不得不依附,这是其脆弱之处。
未央殿内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