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看见冯玉身后那眇了一目的道人,就感到隐隐头痛,咳嗽一声,笑道;“乌角先生自己来便是,怎么还要玉奴作陪?”
左慈笑道:“贫道本是山野之人,恐怕御前失仪,所以央请冯大人同来。”
刘协笑道:“乌角先生客气了。朕怎么会以俗礼约束先生呢?”
两人你来我往客套了两句。
左慈先忍耐不住,点入正题,问道:“曹大人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来了。
刘协坐直了身体,含笑道:“托乌角先生的福,的确比之前好些了,只是医工们说大约是病了太久,还要慢慢将养起来,总要再有几个月,才知是不是好全了。”
左慈闻言,看了冯玉一眼,见冯玉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自己道:“长久还需调养,但是这金丹的神通,陛下可是亲眼所见了吧?那么如陛下此前所说的话,贫道这一法门,陛下可服气了么?”
若是服气了,是不是就该布告天下,信奉金丹道教了呢?
刘协笑道:“朕是心服口服。”他也看向冯玉,问道:“玉奴以为呢?”
冯玉心领神会,他今日一同前来,不就是为了做皇帝不方便做的事情么?他低低咳嗽一声,转向左慈,终于开口,只是说得却不是左慈所期盼的内容,“陛下虽然服气,但臣还有一事不明。”
左慈仅剩的左眼盯住了冯玉,目光锐利,甚至有几分可怖,仿佛一只要俯冲而下的鹰隼。
刘协见状,好整以暇坐了,配合得问道:“有乌角先生在此,玉奴有何不明,尽管问来。”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突然打不开晋江,本章是APP上传的,可能会有排版问题,明天用电脑修吧。
第195章
左慈冷静而锐利得盯着冯玉。
冯玉先是微微欠身, 表示敬意,这才含笑徐徐问道:“当日作恶的李旦、张江不也是金丹派的方士么?贵派之中, 既有乌角先生这样的仙长,也有李旦、张江这等顽劣之徒。陛下若要奉一教为尊,其中却还有张江、李旦这样的恶徒,如何可行?传出去,天下人都不会答应的。”
左慈目光一缩,冷声道:“李旦、张江这等恶徒, 早已不在我教中,人也已经为袁绍所杀。冯大人若是担心这一点,大可不必。”
冯玉含笑道:“敢问贵教有弟子多少?其中果真没有李旦、张江这等小人了么?”
左慈一时没有言语,目光越发森冷起来。
刘协在上面看着, 知道冯玉这是拿捏住了左慈的短处,左慈长于法术,但冯玉问的是个社会组织学的问题。要怎么肃清一个教派,设定相应的规则与进出制度——这些左慈此前是从未想过的, 而原本与他竞争的符水派如汉中五斗米教,就已经做得像模像样。入教,那就是缴纳五斗米;进入之后会有不同的等级制度,至于退出机制, 不好意思,就算你死了也还是我教中的鬼。
比起来,金丹派就太缺少组织性,大家也没有所谓的师君、教主,就是各自占个山头,闷头炼丹,炼个几年, 服下去的重金属够多了,这便两腿一蹬,脱去凡胎,立地成仙。
左慈提要求的时候,只是比照着天下其它教派,比如张鲁领导的五斗米教,又或者张角领导的太平教,要皇帝承认他们金丹派也不弱于人。至于金丹派成为国教之后,要怎么组织安排,怎么与政体相辅相成,左慈脑袋里根本没有相应的概念。
此时左慈听了冯玉的“刁难”,虽然隐隐感觉对方是在耍赖,但的确第一次思考这些问题。他看起来还是在森冷得盯着冯玉,其实目光已经是呆滞的,只是因为常年只用一只眼睛,目光天然要锐利许多。
刘协在上首看着,很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毕竟左慈能解曹昂的毒,定然也能炼制出下毒之物,三人同处一室之内,就算左慈暗地里留下点痒痒粉,那也够难受的。
刘协笑道:“玉奴所说,正也是朕所担心之事。乌角先生救治子脩,朕是很感激的。不如这样,先生可有著作?朕从前于道学上修为浅,先看先生的著作,深入了解一番,再做定夺,如何?”
左慈目光挪到皇帝脸上,冷着一张脸,道:“陛下可莫要戏耍道人。”
他虽然只说了这一句,但刘协很明白他的未尽之意,那就是“戏耍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刘协保持微笑,道:“先生放心。”
一时左慈退下,让身边的童子送上来三卷书,都是他所写的金丹派经书,分别是《太清丹经》《九鼎丹经》与《金业丹经》。
刘协垫了一方丝帕,这才缓缓翻开经书,见那童子伶俐,便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跟着你师父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