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坚决又笃定,沙如雪忽然就有些莫名的失落。
应千歧......果然还是如此。清正磊落,光风霁月,纵使已然经历过无数风波,他之本心也从不会改变。照慧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但他对沙如雪依然颇感兴趣,“相逢即是缘,不如就让我替你们二人卜算一卦吧。”
随即,他便将铜币掷于卦盘中。
“这......千歧兄,你之卦相所显示出来的,似是红鸾星动。”
此言一出,不仅应千歧难得露出了愕然的表情,沙如雪也是一脸仿佛被雷劈到的呆滞,席间骤然便蔓延起了一股诡异的静默。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男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劳烦禅师了,但是应千歧向来不信这些天道命运之说。”
照慧眉头微蹙,并不在意他的不满,指尖继续在卦盘中划动:“除了红鸾星动......千歧兄,你近来还要注意安全。我只能看出你近期会有一劫,至于是何劫难,卦相却隐晦不明,无法探得。”
应千歧毫不在意,“我知晓了,那便多谢禅师提醒。”
说完他就要起身离开,沙如雪情急之下,只好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等等...!应大哥,我、我也想让禅师给我算一卦。”
“没问题。”
眼见照慧已经笑眯眯地开始重新启卦,男人僵了僵,还是坐下来不耐地继续等待。
然而这一次,照慧却仿佛被难住了似的,久久没有言语。
沙如雪见状,不免有些忐忑:“禅师......是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吗?”
出乎意料的是,照慧却迟疑道:“非也,只是我的卦盘中,并未显示出任何一种卦相。沙施主,这太不寻常了,我竟无法测算你之命运。”
什么叫做无法......观测?少年顿时怔住了。
应千歧也忍不住出声道:“禅师,这又是什么意思?”
沉吟良久,照慧便将卦盘与铜币都收了起来:“不论六爻占卜抑或梅花易数,所推演测算者皆为人的命理运程,是好是坏,是福与祸,都会以某种卦相显示对应出来。然而当我试图卜算沙施主之未来的时候,在卦盘上却只能看到空白,这也许是在说明......”
“沙施主,你其实并非人,对吧?”
沙如雪睁大双眼,忽然无端地感到了一阵恐惧。
照慧的话也让应千歧眉头紧锁,“禅师,我不明白,你此话是何意?”
似是为了不让少年多想,僧者一字一句艰难道:“虽然这也只是我的一些推测,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来有何更好的解释了。”
“只要是人,不管命运如何大富大贵或者多灾多难,都能够在卦盘上窥得一二。只有超脱了人身的神怪妖仙,因为六道之别才无法被观测到。沙施主,你是否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呢?”
他说这句话其实是为了再度确认,然而原本就浑浑噩噩的少年却突然在此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一股脑儿地就往茶馆外面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密集的人群里。
应千歧没有去追他,只是过了半晌,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千歧兄,难道不止是你......就连沙施主他自己也不知晓其中隐情吗?”照慧愣了。
男人的眼神闪了闪:“我一向只当他是寻常少年,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我一非道门人士,二非除魔天师,若沙如雪真是精怪,那他待在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照慧低声道:“会不会他只是单纯地想与你在一起呢?我方才并未在他身上发现任何血腥之气,可以看出沙施主就算非人,也不是那等肆意残杀的恶妖。我本想再问问他究竟是何身份,谁知却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怒了他了。”
想到之前少年在猛然冲出去的时候,眼底似乎隐隐含着水光,应千歧心里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有股不忍的感觉。
非人......所以也许,才会如同那些抓过他的人所说的那样,体质特殊吗?
不知道一口气跑出了多远,沙如雪终于疲累地停了下来。
看看四周,好像来到了一处巷子的尽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要往哪里走,只得转身抱住一颗大树的树干,然后便手脚并用地就爬了上去。
以往若是心情不好,他就会像这样随便找一棵树爬上去自己待一阵子,直到脑中思绪放空,忘却了烦恼后再回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