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如雪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有这么重了吗?
那缕火光还在明灭闪烁,应千歧茫然地在桌旁坐了下来,脑海中,一幕幕画面也随之不断上演。从最开始客栈里的初遇,直到进入废弃地宫、继而又一同在明火阁遇险,沙如雪的目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
哪怕是身形已经从少年长成了青年,他的眼中好像也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满室寂静中,烛花爆出轻微的声响,令应千歧骤然惊醒,鬼使神差那般,他迟疑地抬手摸上了嘴唇。
唇瓣仍是如同往常一样,柔软又光洁如初。之前因为沙如雪而造成的伤口基本上都愈合了,再也看不出来那里曾经被人如此凶狠地啃咬、亲吻过,仿佛一切灼热的疼痛痕迹都随着青年的沉眠而烟消云散。
不救他的话,万一......万一他就这样死了呢?
沙如雪要是真的死了,自己也难辞其咎吧。
想到这,男人立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那夜在客栈中,沙如雪没有误打误撞进入自己房间里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依然还会独自一人行走在寻找真相的路上,若能顺利报仇雪恨,则在事情了结后便从此上山隐居;若不幸赔进性命,也只能祈求遇到家人亡魂时可以得到宽恕。
但是如今,他似乎凭空多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牵挂,已经无法再做到百折不催、刀枪不入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沙如雪变得如此重要了呢?
又为什么......会是他呢?
一边是苦苦追寻已久的真凶线索,一边是无辜入局且对自己满心崇拜的沙如雪,他已不知究竟该如何抉择。
烛焰摇曳,应千歧呆坐于那片暖橙色光芒里,一夜未眠。
隔日,当池英踏入房中的时候,就因为男人微红的眼睛而蹙起了眉:“应前辈,您该不会是没有休息吧?!”
“无妨。”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坚定道,“池英,麻烦你将郁律秋找过来吧,告诉他,我愿意把令牌让给他。”
闻言,池英顿时难以置信:“应前辈......您真的想清楚了吗?也许还有别的方法能够唤醒沙兄弟,我们也未必就要听郁少侠的啊!”
应千歧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池英,但对于这件事,我自有考虑。”
忍住想要再度劝说的冲动,池英最终还是无奈地去了。
而郁律秋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对方会妥协,行礼时的表情依旧沉稳恭敬:“师叔已有决定了?”
将青铜令牌放在了桌面上,应千歧点点头道:“东西可以给你,只要你真的能让沙如雪醒过来。”
“那是自然。”郁律秋也不多言,直接将倾海琴放在了膝上。
那架失落已久的名琴此刻就呈现在眼前,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琴身通体沉黑,材质不似寻常木料,倒散发出一种温润的玉石般的光泽,而附在其上的丝弦,颜色更是惊人的深红。
传闻倾海琴是以堕天之龙的龙筋所制成的......应千歧想到这,乍然又联想到了那日沙如雪的癫狂状态,不免微微皱起了眉。
十指按在弦上,郁律秋凝神静气,只一瞬间,金石之音便顷刻迸出!
只要稍有修为者,定能感受到琴声里所蕴含着的庞大力量,应千歧也马上就明白过来,知晓对方所言不虚。
郁律秋弹奏的琴曲之韵配合了真气在奇经八脉中游走的顺序,故而能以外来之力破除内部术法。现在男人唯一担心的一点,便是情况与常人不同的沙如雪能否使此法成功。
慢慢的,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青年短促地喘息了起来,额上也开始密布冷汗。见状,应千歧也不好直接过去查看,虽说表面上仍是一派淡然,实则心也已经提到喉咙口了。
终于,在最后一个琴音停下来的时候,沙如雪也跟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是当他清醒过来后,还没能说上一句话,就立刻张嘴呕出了血。
“沙如雪!”应千歧赶忙将人给扶住了,“你无事吧?”
迷茫地望了眼神色焦急的男人,沙如雪还愣愣地问道:“应大哥...?这里又是哪儿,我们从明火阁逃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