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出去看极光?”祁棠把高领穿上,手套戴上,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连略略泛红的指根都被彻底藏匿,旖旎的点滴痕迹根本无从显现。
“对,今天的日子是这段时间最好的。”
“你研究万年历研究出来的?”祁棠带着笑意掀起眼帘,像是眼底晕着一团濡湿的淡光。
“还给九龙那边的大师打电话问过了。”
极光这种自然现象属于可遇不可求,但在特斯克的冬季并不少见。
倒推一算上次来看极光还是重生期间,和现在相隔不过将近一年,只是那时候没有现在这种宏大的盛况——
只是离开酒店,映入眼底的就是漫天灿烂的荧色,和上次看到的不同,这些绿意盎然的光谱浓烈得惊人,像是把夜空都陷入梦魅。
驱车抵达的是海岸边,但这里遥遥地铺出长路,和缀满巨大冰石的沙滩不同。
礁石在脚下嶙峋,他们到达海边的高地,保镖在前方开路,宴任牵着祁棠,但其实都很保险,脚底也并不打滑。
站定在半坡的高位,再上方的路况就很陡峭。
从这里俯瞰下去,万古长河同夜色明明灭灭,寒意抽入肺腑,耳鼓内隐隐约约好像能捕捉到来自冰海的呜鸣。
保镖退下去一些,不算特别远,但都很安静,没有人上前打扰。
身下的海是色泽深黑的,波澜撞击着冰和峭壁,低沉的声音像是迂回的沉重交戈。海岸线绵延着,不算太过破碎,偶尔有陡山似的陆地,周围一圈浪花的灰白浮影。
暗色一直泅到海天交界,色彩越来越清晰,极光仿佛孔雀扇状的尾羽,似乎蓝绿的颜料延荡得触目遍及。
今夜的极光也许相同,也许不同,仿佛晨光一般从地平线上生长。
夜色里的极光从天海贴合的一线里瀑射般扬起,直直穿入灰黑的云霭,宛如鲸豚嘹亮而不绝的歌喉绽放,在海际彻底放亮。
宴任曾经在极光下弥补过错误,或者说是遗憾——误会、沉默,他们的婚姻伤口淋漓。
极光之下,宴任单膝跪地,曼卡定制的戒指吸入浪漫光海,析出摇摇曳曳的嫩光。
宴任说:原谅我。
他好像一直觉得,如果把错误只归咎于自身,是不是祁棠的所有抗拒和毫不容忍都可以解释,也都不会导致自己的失望?
祁棠感觉到宴任落在他唇边的吻,温热、发自肺腑,又似乎融着些许无法言说的颤抖——他看到宴任单膝跪了下去。
酸软的绵意自腹中抽枝旋起,占据脏腑,攀上双肩,又扼紧咽喉,他的视线因为微末的窒息而更加清晰,好让祁棠不会错过宴任眼底点点滴滴的所有情绪。
宴任的眼眸似乎被极光占据,但光色又并不浓烈,祁棠的身影垂映其中,比天光更加馥郁。
特斯克的风温柔而寒冷,无垠的海面拂动天穹,极光汇成绚丽的河流,华美莫测地奔涌而来。
宴任看着祁棠,像是用目光触吻着祁棠的眼睫。温暖的感觉浸入瞳孔,在血管里游鱼般溯源回流,那种初生的、热烈的、斑斓的温度撞上祁棠的心脏——心脏似乎被双手极尽柔和地托起。
戒圈泛着一点微芒,祁棠的指尖有种微渺的烫热感,他听到宴任的嗓音低沉,甚至因为语调的微微放缓而近乎像是摩挲耳鼓——
“老婆。”
祁棠垂着眸光,鼻腔里沁入湿润的凉雾,似乎微微凝着特斯克的柔软冷雪。
“嫁给我。”
指尖像是钻入了滚烫的流星,所以难以自持地低颤着,祁棠稍稍弯腰,发抖的指尖捧着宴任的脸,亲昵的吻从上压来,没有任何人推拒。
宴任把戒指戴上祁棠的手,又让祁棠帮他戴。祁棠的眼底蕰着一点化雪的泪色,但他又忍不住笑起来,笑意鲜明得简直夺目,宴任根本舍不得呼吸甚至眨眼——
在面对父母的时候,祁棠的笑容会稍微浓郁一点,但也只是点到即止。
他的笑意惯常吝啬,但现在描着一点泪影,却笑得突然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