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意气风发,天之骄子?

医生当即惊醒。他看了一眼手机,忙问:“这才下午一点四十,你们不是没上课吗?”

“我们提前到了,”江逾白解释道,“教练在讲课的时候,我同学偷偷爬上马背。”

医生瞅了一眼江逾白,又推来一辆小电驴。他背起医疗设备,骑着小电驴,火速冲向刘蒲。

江逾白牵着黑马走在碧波荡漾的草野上。他远远望见医生跪在了刘蒲身边。几分钟之后,救护车也来了,今天这一堂马术课不得不提前结束。

江逾白抬手捋了捋黑马的鬃毛,那匹黑马昂起脑袋,很使劲地踏了踏前蹄。

这匹黑马名叫“荔枝”。

“荔枝”刚满七岁,正当壮年,是一匹身价极其昂贵的纯种马。它刚出生不久,就被江逾白的父亲看中。父亲把它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江逾白。

年幼的江逾白高兴至极。

他经常在荔枝的马厩里给它铲草料,一铲就是大半天,累到满头大汗。他听说马是群居动物,不认主人,见谁都亲,但他的荔枝不一样自从荔枝长成了一匹威武雄壮的高头大马,它在所有人类的面前都会摆出一副“我很高贵,是你不配”的样子。

江逾白之所以把荔枝寄养在学校马厩,也是想让它跟着其他同学家的马学学规矩。

不过,荔枝刚才的表现十分出色。它载着江逾白去了休息室,如战马一般意志坚决,同学们的叫声都没影响到它。

刘蒲的“坠马事件”告一段落。

两周后,他左手缠着绷带,右腿绑着石膏,格外顽强地重返校园。

他们班的同学就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他,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慰藉。

a班的赵格菲却告诉他,江逾白是第一个拨打120的人。江逾白还骑马去休息室找来了医生,a班和b班的女生们都为江逾白的帅气和勇敢而尖叫。

江逾白从没在刘蒲的面前提过这件事,甚至没让刘蒲请自己吃一顿饭。

刘蒲不得不承认,江逾白仗义助人,心胸开阔,冷静理智,从不挟恩图报,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一代大侠。他原本对江逾白挺抵触的,后来也莫名其妙地融入了江逾白的交际圈,拉近了高一年级a班与b班之间的联系。

很快,a班与b班的同学们都发现,江逾白参观各大场馆时,经常随身携带相机,拍摄周围的风景。

富二代玩摄影并不新奇,新奇的是,江逾白的好友在无意中透露,江逾白的所有照片都是拍给一位女生看的。

哪位女生?

众人的好奇心一度达到了最高点。

直到他们在校门口见到了林知夏。

那是一个晴朗的周末,同学们刚刚参加完一场讲座。他们走出校园,刚好看到江逾白牵住了林知夏的书包带子,林知夏玩闹般地乱扯江逾白的衣袖,两人的关系极为亲近。

周一早晨,江逾白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就有人问他:“喂!江逾白,哥们,你在外校谈了女朋友?”

江逾白拒不承认:“我没谈过,也不想谈。”

同学紧追不放:“周末校门口,你身边的那个漂亮女生是谁?”

江逾白冠冕堂皇道:“她是我小学和初中的同班同学。我认识她六年,是她的朋友。”

众人就说:“哇,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简简单单一个成语,就让江逾白不自觉地走神片刻。

那时的江逾白才刚升入高二。

他在北京住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他和林知夏分隔两地,养成了视频聊天的习惯。

林知夏还信誓旦旦地说:“江逾白,你等我,明年我去北京上大学,我们就能经常见面,我好期待。我可以亲眼见到你们家的那匹马,它长得好可爱。”

江逾白信以为真。

然而,林知夏上大学之后,学业越来越忙。

在林知夏的实验室里,研究人员必须关闭手机。于是她经常关机。她不再接江逾白的电话,不回复他的消息,qq也是离线状态。

江逾白发给她的照片如同石沉大海,她彻底而完全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多年来,江逾白常听林知夏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几乎被林知夏洗脑了,凡事都要往“友情”的层面靠拢。

他因为林知夏突如其来的冷淡而失眠。

枕头仿佛散发着草莓的香气。

“草莓”二字沾染了妖异的色彩。

深更半夜,江逾白猛然坐起身,提笔想给林知夏写信,憋了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小学时代。

他记起林知夏告诉他的一句诗:“爱好由来难下笔,一诗千改始心安1。”

这句诗的意思是,因为喜爱,所以下笔困难,修改千遍万遍,心底才稍感稳妥。

江逾白静坐在书桌之前,直到凌晨两点,信纸上也只有一句话:“好久不见,林知夏。”

他高估了自己的手速,也低估了自己的感情。

月亮藏进乌云的后方,漆黑的夜晚没有一丝亮光,烦闷与浮躁交织的负面情绪吞噬了江逾白。

他扣紧笔帽,走回宽敞的大床,拿出林知夏亲笔撰写的一本人类观察日记,翻到“关于量子场论的探索与思考”这一章节。他看见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困意立刻袭来,疲惫就像瀑布一样浇在他的头上。

他终于睡着了。

哪怕江逾白很喜欢林知夏,他也无法阅读林知夏的物理手稿。

睡梦迷茫时,江逾白记起曾经有一位同学问过他:“江逾白,你不知道暗恋一个人有多惨吗?”

他从前不知道。

现在,似乎察觉到一点端倪。

总之,林知夏来北京上大学的那一年,江逾白与林知夏失联了几个月。

江逾白找了十几个人打听,所有人都告诉他,林知夏的大学生活如鱼得水,深受老师们的器重,同一栋实验楼的学姐们都对她赞不绝口。

林知夏过得很快乐,很充实,真正的天才就应该待在合适的环境里。

江逾白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每天晚上睡觉前,江逾白都会翻开林知夏送他的量子场论笔记这是他的催眠读物,也是他追寻记忆的一种方式。

某天夜里,江逾白读完一页笔记,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见林知夏和他始终保持着朋友关系,直到两人头发花白,脊背佝偻。他们拄着拐杖,走在林荫遍地的小路上,林知夏说:“谢谢你啊,陪我活到了九十岁,你是我这一生的朋友,比伴侣重要得多。你为什么和我一样,从没谈过恋爱?”

梦里的江逾白答道:“这件事,你永远不会懂。”

林知夏发出疑问:“永远?”

江逾白讳莫如深。

第二天早晨,江逾白醒来以后,仍然对梦境记忆深刻。

他记得斑驳摇晃的树影、布满手背的老人斑、便于携带的电子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