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久没有这样闲适的日子,开始还只是试着把身边的梧桐花收集起来,在面前拢成一小堆。
渐渐地,这样重复又简单的事变成一种快乐,他哼着熟悉的调子,开始从四周把掉落的花都捡过来,花堆得越来越高,他走得也越来越远。
又从花架下追回一朵被风卷走的花,他回过身时,看到一只手伸在他面前,手掌上躺着一朵梧桐花。
“世子。”
曲沉舟正要屈膝跪下,被人拉住。
“免跪。”柳重明示意他跟上,来到花堆前面,把手中的花丢下,才问道:“你刚刚在唱什么曲子?”
曲沉舟愣了一下,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哼什么,可思来想去,他能随口哼出的曲子应该也只有那么一个。
“回世子,乡俗小调而已,不知道名字。”
柳重明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透过窗户看他很久了,虽然听不到对方在哼什么,可光看那轻快的步伐,甚至都能感觉到一种自在快乐。
“能不能唱给我听听?”
这口气不是命令,而是请求,并不是柳世子对面一名下奴该有的态度。
这一瞬间,曲沉舟面前站着的人,仿佛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强自镇定的羞涩少年。
他仔细斟酌片刻,才轻声开口:“一更鼓响,三月花开,子规乱啼,小檐飞燕,日日唤东风。换尽天涯色,缓缓归陌上。”
只刹那间,柳重明脸色苍白,如遭雷击。
“二更鼓响,画屏闲展,春梦秋云,醉别西楼,点点又行行。红烛无好计,斜月半倚窗。”
“三更鼓响,百代朝暮,水流花谢,南北歧路,总把春光误。风笛离亭晚,君自向潇湘。”
“世子……”曲沉舟停下,看着柳重明神色有异,心中惊诧,忙伸手去扶:“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从很小的时候起,这首曲子都是他只唱给自己的,自信重明不可能听过,可是上一世里,他想起来唱给重明听的时候,重明也是这样莫名惊诧。
那个时候,重明把他抱得很紧,在耳边一遍遍低语:“沉舟儿,你是我的……”
他曾经追问过那一瞬间的诧异,重明只说到那年生辰的时候再告诉他,当做一个惊喜,可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异变突生,自此永隔山海。
“没事,”柳重明按捺着胸口狂乱的心跳:“你……继续唱。”
“四更鼓响,樽前酒冷,栏杆拍遍,高歌相候,多情似无情。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五更鼓响,”曲沉舟心中也有些不安,却仍继续唱了下去:“五更鼓响,珠帘尽湿,雪满天山,云凝万里,纷纷山中客。痛饮有别肠,不用诉离殇。”
柳重明一言不发,踉跄离去。
这一夜注定无法入眠。
他不知道在曲沉舟身后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人,如此大胆又疯狂地将完全不适合当细作的曲沉舟推到他身边。
如果当真有的话,那么这个人比所有人都了解自己,未免太可怕了。
不光清楚他所有的弱点和软肋,连他心中的秘密都知道得如此清楚,包括那个曲子。
除了哥哥,他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起那个曲子,那调子的每一处转折起伏,每一个字,都绝不会错。
没有人教过他,这首歌像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一样,随着年龄越大,越来越清晰,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怪物。
他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只求助了哥哥。
哥哥在听他唱过一遍后,摸着他的头顶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