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再过一年就行冠礼了,以柳家的地位和皇上对重明的态度,去哪里都是可能的,就看重明怎么开口了。
“还没想好,”柳重明思忖良久,才慢慢回答:“入不入仕,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哥哥当年究竟遇到了什么,石岩,你说我该去哪里呢?去哪里才能找到真相呢?”
白石岩捂着头:“你别跟我说这些,你找别人商量去,我只是个兵痞子。”
柳重明也苦笑,除了能跟白石岩聊这些,还有谁能说。
如果能有一个人帮他一把……
这个念头一出,他心中忽然出现另一个影子,还有那只从容不迫铿然落子的手,让他连呼吸也停了片刻。
若是石岩知道他还总是时不时地想到那人,不知道又会唠叨他什么。
“这些事你没找舅舅聊聊?”白石岩问。
柳重明摇头,父亲跟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父亲虽然除了世袭安定侯,在朝中也身居尚书令要职,却看似入世实则出世,除了打理好职责之内的事外,其他事都并不多言,所以始终被看做在站在中立位置的中心人物。
而他看似逍遥朝廷之外,却比许多入仕之人还兼顾八方,简直生来就是个操心的命。
“那二舅呢?”
白石岩说的二舅是柳维正的弟弟柳维贤,柳重明的二叔,任户部尚书,与白家一样,是往来最频繁的分家。
柳重明也摇头。
求二叔办事不难,想跟二叔聊点正经事就不太可能了。
柳维贤风流之名誉满京城,直到现在府中也没有个正牌夫人,只有几名侍婢,虽然也有两名庶子,在柳重明面前难免畏缩,关系并不怎么亲密。
他近几次见到二叔,二叔都笑嘻嘻地要跟他交流“男人才懂的事”,还打算送他几个,烦得他不得了。
说句真心话,若不是有姑丈白世宁和姑姑伉俪情深,光看自己家和二叔家的情况,柳重明当真对成家这种事半点兴趣都没有。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年还没过就给自己找麻烦。”白石岩招呼人过来,给柳重明也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又过了一年,又大了一岁,不想说点什么?”
柳重明这次没有拒绝他的酒,只是看着酒中倒映的朦胧花灯,轻轻叹了一口气:“恭喜,又是一年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天气冷,又等了将近两个月才渐渐暖和起来,可以开工了。
奇晟楼有十多年没有动过土木,这次大改动起来,才发现有许多地方都已经腐朽,这些年没出过意外算是万幸,正好趁着这次改格局,一并翻新。
花的时间比之前预料的还多了些,白石岩曾经笑他说,潘赫给他丢了个烂摊子,还没赚到几个钱,就大把的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
柳重明当然知道自己不会做赔本买卖,可想赚钱总是要多花些心思,赶工的过程,他不能再做个甩手掌柜的,时不时也要过来看上几眼。
每次他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那个身影在人群中一起忙碌。
也许是没再受什么苛待,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过是半年多时间没见到,那人就长高了一大截,以前还带着小孩子的稚嫩模样,如今看起来已经是翩翩少年。
即使脸上还明晃晃挂着狰狞的伤疤,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般,醒目得很。
只有那一双波澜不惊的妖瞳,还跟从前一样。
他第一次过去,那人就看见了他,短暂的目光对视后,又平淡地移开视线,专注地低头去做自己的事。
之后的每次都是这样。
柳重明一度怀疑对方没看到自己,再次去的时候,叫了所有人过来训话,特意站在曲沉舟面前。
谁知对方也只是凝视片刻,跟其他人一样,规矩地跪下,叩了个头。
这让他平生出一种挫败感,甚至莫名其妙有种被人白嫖了一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