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柳维贤心领神会,忍笑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臭小子,敢在你爹面前这么浪么?”
“二叔这话可不对,难不成是想我跟二叔生分才好?”
两人相对笑起来。
他们站得近了,柳重明才发现,二叔衣衫上的味道比平日清爽许多,以往每次在外面见,哪怕是在户部衙门,人没见到,先闻到花样翻新的脂粉味。
大抵正因为这个原因,一大家子里,姑丈唯独对二叔素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好在二叔把姑丈当自家人,心也大,不计较,哈哈一声便过去,仍是我行我素。
此时忽然闻不到那股香味,让柳重明忍不住多打量几眼,没了脂粉味的二叔,像是光着身子跑出来似的,古怪。
柳维贤余光见着他的打量,只当不知,打个哈哈,问他:“还是决定去大理寺?”
“嗯,刚刚皇上该是跟我爹说的就是这个事,过几天就能有准信儿了。”
但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奔着什么去的,也没人好多说什么,柳维贤更不会说什么节哀顺变的话,那是把人的伤口又扯出来鞭打。
“也好。”
两人各有心事,都不再说话。
正是中秋圆月美景时,柳重明不想进去看那一团乌烟瘴气,只想着赶快把剩下的时间熬过去,柳维贤也像是没察觉他们无话可说的境地,负手立着。
两人就这么站了没多久,自太极殿外又簇拥来一群人,他们忙从台阶上下来,上前见礼。
娴妃仍如往常那样,弱不禁风的模样,有慕景臣在旁搀扶着,微笑地受了礼,却没有立刻离开,只看着地面上被月色和烛火交汇在一起的影子,又侧过头看看不肯开口的慕景臣,缓声还礼:“柳尚书。”
柳维贤拱手而立,又恭敬唤了一声:“娴妃娘娘。”
他向旁退了一步,看着娴妃与慕景臣从身边一步步走过,而后缀在后面,亦步亦趋,一同进殿去。
柳重明走在最后,见慕景臣向后看了一眼,不是看他,像是要将目光落在二叔身上,却在见到自己的注视时,又倏地转回头。
他原本只将注意力放在慕景臣身上,没过多久又转向娴妃。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今夜月色太明亮耀眼,他觉得娴妃娘娘今日的妆容清丽明艳,不同于常,方才抬眸中,连那一点病恹恹也被妥当收好。
也许只是……错觉吧。
方进戌时,皇上便倦了,早早回宫休息,诸人又坐了半晌,等到于公公出来传口谕,才陆陆续续散去。
柳重明在随人出朱雀门时见到薄言,停下来说了几句话,才知筵席中途时后宫走了水,皇上怕几位娘娘受惊吓,才宣来席中同坐。
他谢过离开,即便是不问也能知道,嫔妃齐聚,今晚扶皇上回寝宫时,又免不得一场龙虎斗。
姐姐会赢吗?
眼下赢了又能如何,他能为姐姐守住那个孩子吗?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姐姐有没有看着父亲和他的背影,一次次失望?
“沉舟啊……”
他在心中小声默念着,忽然很想抱一抱那个人。
回府换过衣裳,已是亥时。
柳重明不想听到母亲不合时宜的哭哭啼啼,通常只跟父亲告辞,就回别院去。父亲也不会立刻回去休息,每年他走的时候,都看到父亲在水榭中独自喝酒。
“爹。”
他踏上水榭,飞檐上只挂了一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摆,水榭的影子投在身上,将人斜着片成了两半,一处在阴,一处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