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自进了西苑起,曲沉舟便始终惦记着今日白夫人身上的卦言——蜻蜓菡萏弓满月。

这卦言含糊不清,他始终不得其解,可刚刚对白夫人说话时,他才陡然注意到一旁的莲池。

菡萏花尖上,一只蜻蜓突地飞起。

他福至心灵地匆忙回过头,在日光中,似乎有极小的反光映在眼中。

箭在弦上。

柳重明的目光盯着圈子里,面前的两人腾挪躲闪,正斗得不亦乐乎,他的心思却半点也没法集中。

之前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沉舟跟着姑姑在园子里闲逛,跟几位夫人说了说话,便去歇息了。

再后来,又来报说,皇后宣了姑姑过去,沉舟也一道跟着,他的心便一直提在嗓子眼上。

可皇后门外不好久留,他的人也不能始终在四周徘徊,便一时没了下文。

他坐得离皇上太近,几次借去溷藩的机会想得到些消息,姑姑那边却一直没出来。

落座之后,皇上打趣他几句,父亲也看着他,他便只能老实地坐着不动。

更何况,如今场上的人,是白石岩。

他出神了片刻,余光里见身边的人起身,换了个人坐下,知道麻烦找上门来,却不动声色地目视前方。

“世子不下去玩玩?”那人为他斟一杯酒递过来,神色中不见刚刚输了时的阴鸷。

柳重明像是才发现身边换了人,惊诧道:“是廖统领。”

“世子不打算去活动活动筋骨?”廖广明向他点头,又问。

“廖统领说笑,”他向人举举杯,品了一口:“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就不上去让人贻笑大方了。”

“世子谦虚。世子许是年纪小不知道,我听师父说,侯爷的一杆铁枪用得出神入化,当年也只有师父堪堪赢过。”

柳重明听着心里疙疙瘩瘩。

他的确听人说过,可从未见过父亲舞刀动枪,连自己都是跟着姑丈学的,这话倒像是在离间他们父子。

更何况,刻意说起裴都统赢过父亲,挑衅么?

“嗯,”他淡淡应着:“胜负乃兵家常事,一招之差便可定输赢,廖统领也不必放在心上。”

廖广明的脸色难看片刻,又很快缓过来,打个哈哈:“世子说的是,哪有常胜,哪有常败呢?”

柳重明目不斜视,微微一笑,对方这态度与往常不同,亦进亦退,明显是有求于自己。

这时间赶得的确不错。

乱葬岗去年就被雇来的流民平整妥当,种上了降香黄檀。他听曲沉舟的建议,还特地留了几片空地。

这样一来,不光位置合适,而且有地方修建演武场和临时驻军的房屋,连为山林演练备战的树林都种好了。

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

他越来越后悔自己从前的刚愎自用和自负,甚至觉得以后把家产交给曲沉舟打理,每月领点例钱的日子,其实挺不错的。

他目光看着场内,白石岩路数刚猛,压得对方抬不起头,与刚刚那场较量截然不同。

“世子怎么看任瑞这个人?”身旁的人又问。

虽然京中都知道廖广明的混横,但柳重明也不得不承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任瑞野路子出身,又有齐王撑腰,正如曲沉舟说的——是条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