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酒接过去,是喜欢的梨花白,只闻一闻味道就醉得鼻子酸楚。
那人又把他留下了,独自去了他触摸不到的地方,将他们一起生活两年的地方留给他。
是好冷。
昨晚他仍然蜷缩在那人的被褥里,洗也没舍得洗,可时间久了,连仅存的一点味道也开始消散。
那么寒心的地方,沉舟被锁在那么令人寒心的地方,被他夜夜凌|辱。
曾许诺过的洞房花烛,被他变成了刺穿沉舟的毒箭。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听说什么?”他抿了一口,茫然反问。
“沉舟……”白石岩看他的神色,小心地说出这个名字。
“说我跟他势同水火,若是有一方一朝失势,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是么?”
白石岩不知该接什么话。
见过柳重明在自己面前崩溃痛哭的模样,本以为那已经是重明疯狂的顶峰,可之后他才发现,有把看不见的软刀子已在重明的血肉里生了根,再不可能拔除。
别院那扇门,隔开的是两个不同的柳重明,泾渭分明,那愈发冷静坚强的壳子里遮掩的是歇斯底里。
在那团被褥里找到重明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若是没人聊一聊沉舟,重明怕是下一刻就要碎成一地残渣。
他不说话,柳重明便自言自语。
“我又梦见他了。其实……他给我留了很多想念,我两次看着他慢慢长大,能想起来的事……还是挺多的。”
白石岩只听柳重明几次说起“想起从前”,却没能听到详细,只从曲沉舟草草的讲述中也知道,那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段惨痛至极的回忆。
“重明,”他虽知道自己的劝慰没有用,还是忍不住说:“走到这一步,也是沉舟早就打算好的,他……不会怪你。”
似是只两口酒就醉了,柳重明撑在栏杆上,一弹指将酒杯掷入水中。
“石岩,你以为的心甘情愿,其实是心有不甘。他希望我信他,可惜我没有,他就只能去铤而走险。”
他想,石岩是没有听到,沉舟被缚在刑凳上的凄声长嘶,伤痛入骨。
没有谁会心甘情愿被人伤害,没有谁会心甘情愿被人怀疑。
“你肯听他的安排,是因为其实你也知道,我并不信他。”
“他给了我很多次机会,我都错过了。他站在原地等我很久,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
“而我以为的好,其实并不是他想要的。”
“从前和现在……我如果肯多听他说几句……”
白石岩以为他会絮叨很久,却只听到半句话,余下的只有怔怔出神。
“重明……”
柳重明如梦初醒,勾动嘴角,忽然问:“那个簪子,你给他了吗?”
“给了,宫宴上偷偷给了,他……也收了。”
白石岩的话说得吞吞吐吐,见柳重明看向自己的目光,知道在等下文,想来也知道曲沉舟的态度,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刚转身……他就把簪子折断了……”
柳重明的目光又转回河面上,久久才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