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沉舟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说:“我恨你。”
“我知道,”柳重明耐心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你说过,只有对忘不了的人,才有爱恨。”
“我忘不了的不是你。”像是生怕没有把话说清楚似的,曲沉舟咬着下唇,又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他。”
“我知道,他托我照顾好你。”
曲沉舟的眼睛隐在阴影里,放在柳重明身后的手虚虚攥了一下,终于安静下去,呼吸平缓均匀。
大半年来,柳重明第一次觉得身边的乌烟瘴气慢慢沉积下去,一切都重新明亮起来。
是他的错,他想,不光没有教沉舟爱惜自己,还有一桩事,他们从前谁都没有学会。
两个人中,总该有一个人知道,如何对心爱的人坦诚。
“劳烦世子深夜过来,”曲沉舟已经把长发散下,一副随时准备睡觉再轰人出门的架势:“昨天小二提到石矛县时,世子是发现什么了?”
柳重明早料到他会问起,随身带了地图铺在桌上。
“沉舟,你还记不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我哥哥遇害的事件前后,定陵丘往南四十里的一户人家不见了。”
曲沉舟自然记得,当时他们就猜测,那户人家极有可能就是隐姓埋名的周怀山。
“那户人家就在石矛县管辖内。”
柳重明在地图上画了个三角。
“不止如此,我和凌河提前整理了所有跟怪树相关的命案,都是发生在——石矛县、郁南县和定陵丘,这三处连接的范围内。”
曲沉舟皱起眉头:“难不成真有吃人的树?我以为只是谣传。”
“空穴来风,必有起因源头,而且不瞒你说,我派出去的人,也有因为这个没能回来的,所以我信。”
“可是就算真有吃人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
曲沉舟点着那块围成的范围。
“光树根就能延展四十里,树会有多高?这样一颗巨树,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可是这一路上过来,我没有听人说哪里见过这么一颗大树。”
两人看着地图,都不再说话。
这一趟出来,万一拿不出什么可以交差的东西,皇上必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认真追究起来,搞不好会把柳重明在其中动的手脚查出来。
更何况,曲沉舟已经信誓旦旦地说过“妖物作祟”,结结实实给皇上落了一块心病,若是空手而归,他的下场不会比前任们好到哪儿去。
回京之日就是断头时。
“这几天一路上有发现什么有用的卦吗?”
柳重明倚在窗边,听着外面的声音,客栈并不大,隔音也一般,能听到转角那间房里,有甜腻的声音在克制地叫。
“还没有。”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在每个路过的人身上消耗精力,曲沉舟有些疲倦,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世子这边也没有卦,也许是距离目标还远。”
他虽然这么说,可这个“目标”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柳重明拍板:“那就先去定陵丘看看,也许到了那儿,能找到什么线索。”
如今除了这个目标,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去处,虽然石矛县也早晚要去,可现在有丁乐康跟着。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柳重明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丁乐康怕是都不会坐视不理。
“丁乐康你打算怎么办?”他认真问:“你不是打算就这么把他搞到精尽人亡吧?”
曲沉舟忍了好一阵,才把跟他斗嘴的情绪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