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座山往下看，可以看到整片下城区与贫民窟的接壤位置，两者之间原本存在的墙已经被破坏了。

伴随着天色的昏暗，下城区的灯光逐渐跟平民窟的灯光汇成了一片，尽管在整片天空之下还有许多没有亮灯的地方，但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壮观辉煌。

墨兰斯抱着林池从机甲里出来，开了个防护罩，坐在开满野花的茂密草丛里，向来冷漠的冰蓝色眼眸都因为昏黄的灯光而显得温柔。

他在林池的耳边低声念到：“新星历二零四八年标准时间八月，失去了最大的竞争对手的联盟在首都星出现特殊疾病，感染性烈度最高等级，导致三十亿贫民窟居民以及二十亿下城区居民集体死亡。”

“最终，联盟‘强忍着哀痛’做出了放弃首都星的决定，迁都嘉兰星系。”

“无数上城区居民登上了联盟准备的迁移星舰，但历史从来都没有记载过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人类死在首都星。如果按照基本的星际社会人口理论保守估计，被放弃的首都星当时应该有一百亿人，而当时联盟准备的迁移星舰只有二十亿的床位。”

保持倾听的林池越听越感觉不对。

他猛然回头，盯着墨兰斯，昏暗的环境里，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墨兰斯身上那种从骨子透出来，无比陌生的沉淀感。

墨兰斯：“我们又一次改变了历史。”

他说的是“我们”，还有——“又”？

林池愣了一秒，排山倒海地疑问与猜测从他的心底涌了出来。

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你……”

墨兰斯打断了林池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

他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人，抢先问到：“如果你发现我并不像你想象当中的那么美好，你还会爱上我吗？”

其实他一只都能感觉到，林池经常看着他，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人。

每当那种时候，墨兰斯都觉得自己快要魔怔了。

他静静地凝视着林池的侧颜，万家灯火照耀出了明暗交错。

紧抿着唇瓣的林池看起来异样的清冷动人。

严肃，冷静，自律。

林池越是表现出距离感，就越跟墨兰斯记忆里的那个“野心家”林池一致。

那个“野心家”曾经也带着墨兰斯一起看过这样万家灯火的场景，语气平淡，神情肃穆，眼睛里却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光芒，他郑重地告诉墨兰斯这些都是他应当穷尽一生去守护的东西。

有的时候，墨兰斯都分不清到底最后是自己赢了，还是林池赢了。

自从林池死去以后，墨兰斯长期戴着的伪善面具就好像跟他的灵魂彻底长到了一起，明明什么为了国民、为了公正、为了和平全都是说出来糊弄大家的口号，可它最后竟然全都实现了。

像个冷笑话。

墨兰斯始终没有得到林池的回答。

但他也并不着急。

他现在有一生去等林池的答案，两三百年，九万多天，两百多万个标准时。

墨兰斯重新打开了自己的终端，给尤文图斯发了一条消息——【动手。】

原本还在飞快反思揣测尝试拼凑真相的林池立刻被墨兰斯的动作给吸引了注意力。

在他发出那条消息倒数十秒后，整片联盟首都星的天空都被大大小小的全息画面所覆盖。

绚烂的全息光充斥了所有人的视野。

林池甚至都能听见被风带来的联盟民众的隐约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