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祝久辞松一口气,竟是骗过了他, 便接着他的话语道:“昭歌爱美, 如何愿意在宫服下穿上几件臃肿的衬裳?”

“百官齐列场面壮大, 何人能看得见我?”梁昭歌起身将软绸放到一旁, 回到榻前掀开绸被让祝久辞躺进去。

他俯身掖好被角, 坐在榻沿看他:“梅魂似是起效, 许久未有咳嗽, 许是明年开春就好全了。”

梁昭歌将祝久辞往榻铺里面挪挪,自己平身躺下,他看着上方华丽的流苏垂饰似是想到了什么, 开口道:“等身子好全了,便陪小公爷离开京城。”

祝久辞惊讶,还未开口,只听见梁昭歌接着道:“小公爷总说要出去看看。壮美河山,辽阔海域,蔚蓝天空,闻者胸襟激荡,不再沉溺一足之下。前二十年我自困于屋宇,不知晓世间天地美好,如今小公爷让我窥得天光,自是不愿再放过。”

祝久辞难言心中震撼,他以为要花许多年才能让梁昭歌看见世间美好,却不曾想,他早已走出来站在阳光之下等他。

对祭祖大典的一番忧思霎时显得微不足道,与这件事相比,那不过是人生路途上一点波折坎坷,如何能与那人愿意迈步的决心相提并论。

“桃花开的日子,我们出发可好?”梁昭歌侧过脸看他。

祝久辞滑下两颗泪,顺着鬓角流进墨发,霎时不见踪影。

梁昭歌却看见了,一时慌张,半支起身子看他:“小公爷怎么了,是昭歌说错话了吗?”

祝久辞摇头,牵住他衣袖让他重新躺下。

“那便说好了,昭歌可不能反悔。”

“只要小公爷别哭着想家就好。”梁昭歌笑嘻嘻搂住他。

西苑的琉璃灯盏灭了,入夜安宁。京城夜半偶闻鸟鸣,京人早已习惯,伴着鹧鸪入梦另是一番滋味。

午夜子时,小室静谧,梁昭歌突然摸黑起身。

“怎的了?”祝久辞困得睁不开眼。

梁昭歌已然下了榻,声音从桌案那边传来:“给小公爷的帕子还没绣完。”

祝久辞一时乌云罩顶,无语撑起身子,忽而豆大的火苗在桌案那边亮起,映红了梁昭歌的面容,那人蹙着眉咬着下唇,祝久辞一看便知这人的小脾性又来了。

“回来睡。”

梁昭歌摇头,看向祝久辞时竟有些埋怨:“都是小公爷搅扰,让我忘了绣这帕子。”

祝久辞大呼冤枉,分明是这人突然抱着他去玉石庭泡浴折腾了一下午,如何成了他缠着梁昭歌不放,这人当真会颠倒黑白。

梁昭歌一人在案前坐下,全然不搭理祝久辞,自顾自低着头在暗黄灯火下掐起银针。

祝久辞有些担忧:“灯火暗,伤了眼睛。”

“不会。”梁昭歌未抬头,已然寻回落下的针脚继续忙碌了。

祝久辞拗不过他的倔脾气,只好劝他:“明日回来再绣不行吗?偏要在大晚上绣,便是绣好了我也用不到。”

梁昭歌总算抬头:“这帕子是在祭祖大典上用的,总不能明日晨起再绣。”

祝久辞拖着衾被下地,赤脚踩着华毯走过来:“如何是祭祖大典用?”

梁昭歌难得露出嫌弃眼神:“旁人说小公爷不学无术,我以为是那人嫉妒,却不成想……”

祝久辞连忙阻下他,凭梁昭歌伶俐的嘴巴不晓得要把他数落成什么样子。

“所以,帕子是做什么用的?”

梁昭歌又绣了两针道:“祭祖庄严,百官不可抬袖,只得侧立小厮拭汗。小公爷莫不是忘了?”

祝久辞恍然大悟,却没有想到梁昭歌将功课做得这般齐全,一时之间也放下心来。不过瞧见外边天色昏暗,国公府静谧无声,着实忧心这人熬夜。抚上他肩膀道:“随意寻一帕子来不就行了?”

梁昭歌捏着银针极是自然道:“旁的帕子不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