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跨步便往里引路。
画院面积不算大,也没有多余的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只有一座宽敞而空旷的水榭,建在池塘边。
井甘进了水榭,不自觉仰起头,惊讶地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画作。
那些画用绳子垂挂在头顶,成百上千,数不清。
门打开,带进风雨,吹动着画作随风舞摆起来,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哗哗的声响。
萧千翎赶忙命令宫女,“把门关上,别把画吹坏了。”
因为连日的暴雨,水榭四周都封闭了起来,谨防这些画作发潮损坏。
整个水榭中除了头顶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画作,就只有靠近池塘处摆着一张作画的桌子和椅子。
桌子上作画工具齐全,布列整齐。
井甘一进入水榭,一股压抑之感扑面而来。
那黑压压、暗沉沉的感觉是从画上而来。
井甘仰着头扫视着那些画作,画的全是一只白猫,不同情景下的各种姿态,有的娇憨可爱,有的生气炸毛,有的威风凛凛。
还有的是小奶猫、有的是稍大些,还有老了的样子。
姿态万千,富有趣味。
每一幅画似乎都注入了丰富的情感,入笔细腻深情,栩栩如生。
这些画虽千姿百态,但放在一起便形成了压迫感,所有画作非黑即白,不见一丝色彩。
除了主角白猫外,其余背景大多是浓墨的黑。
一眼望去,整片画顶,入目皆是黑压压大片,十分压抑。
无论单拎出来每幅画是怎样的感觉,如此成百上千的黑白画作出自一人之手,不见一丝色彩,已然可以窥见其沉抑的心理状态。
“姑祖母特别爱画猫,每一副都是猫,可也不见她养一只。”
萧千翎虽来过画院不少次,但还是兴味十足地挨着欣赏那些画,嘴里不停嘀咕着。
“画了这么多猫,也不嫌腻,我倒觉得狗狗更可爱。”
“这些猫看着长得都一样,好像是同一只猫”
“你说什么?”
井甘突然插话,萧千翎回头看她,茫然地吸了下鼻子。
“什么什么?”
“你方才说这些是同一只猫”
萧千翎仰头又瞧了几眼,嘀咕道,“是挺像啊,每一只都一样。怎么了?”
井甘视线失焦地陷入了沉默,不知想着什么,手指下意识摩挲着。
过了一会,她才慢慢抬起头,问萧千翎,“皇太后生活中喜欢猫吗?”
萧千翎想了想,“也没听说她老人家喜欢猫啊,她要喜欢肯定早养了。”
“那你知道皇太后有什么亲近的人喜欢猫?”
“喜欢猫的,亲近的人让我想想”
萧千翎认真思索,可越想眉头皱的越紧。
皇太后亲近之人并不多,可喜欢猫的还真想不起谁喜欢猫。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和姑祖母的病有关?”
后面一个问题萧千翎是凑在井甘面前小声问的。
井甘表情肃然地道,“你不觉这些画很压抑吗?像是心里压着什么东西难以宣泄,感觉很沉重,很痛苦。”
“有吗?”
萧千翎想着井甘的话再去看那些画,看着看着感觉便和以往不一样了。
满眼的黑,目之所至皆暗沉无光,不见一丝光彩。
渐渐的胸口像是压上什么沉重的东西,令人窒息、绝望。
她陡然收回视线,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缓和过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井甘,“这是怎么回事?”
萧千翎并非敏锐细腻的性子,所以之前才没什么感觉。
现在却觉得若时常呆在这样的屋子里,还不得把人逼疯。
姑祖母发病前便是时常来此作画,一呆就是一整天,时常面对着这些黑沉沉的画,便是没病怕也要得病了吧。
“画作是最直接的内心世界的表达,从画里就可以看出作画人的心境和心理状态。你看这些画,绝望、黑暗、没有光彩,她心里的痛苦已经积蓄太久太深了。”
萧千翎仰起头朝那些画再次看去,眼眶渐渐湿润了。
她记忆里的姑祖母永远那般温柔、慈爱,对谁都是和蔼可亲,慈眉善目,谁都不曾发现她心理这般苦,压抑了这么多的痛。
她把所有痛苦的情绪都藏在了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以至于如今积压成疾。
两人在这说着皇太后的病,萧玉清已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脸色显然不会太好,但也没有直接指责。
“晚膳已经备好了,你们还不回去用膳,时间晚了休息不好。”
“正要回去了。”
要看得也看了,井甘也不多留,指引着阿兰离开了画院。
萧玉清却拉住了跟着要走的萧千翎,低声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萧千翎哪儿不明白萧玉清在担心什么。
现在萧玉清看井甘就像看妖怪一样,提防得紧,生怕她使了什么妖术。
萧千翎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们爱说什么说什么,管得真宽。”
说完还切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小跑着追井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