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虽是小女子,但为了支撑门庭以做生意为生,生意人最讲求的就是一个信字。
若隐瞒皇上是大不敬要被砍,泄露病人病情又会失信于人,令人不耻,两者需得择其一,民女选择后者。
女子立世本就不易,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没了信誉将来也再不会有人愿与我做生意,不如干脆了当博个名声。幸得做生意这两年家里已置地些许薄产,够母亲弟妹安度此生,民女也就无甚牵挂了。”
井甘这一长篇话说出来,殿内寂静了片刻,突地冒出一声轻笑。
皇太后有些紧张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帕子掩了掩上翘的嘴角,嗔怪道,“你这孩子,皇上面前也敢这般口无遮拦,真该好好教两天再放进宫里来。”
但语气里全都是宠溺和慈爱之意。
皇上也是回过味来,脸上的怒意却是消散了,看井甘的眼神兴味愈浓。
还真是伶牙俐齿。
说下来反倒是他这个皇帝的错了,逼迫她以死保全信誉了。
“好一张利嘴,母后说得果真一点没错,胆子大地很。你就当真一点不怕朕发怒?”
皇上的语气明显松软了,井甘知道自己侥幸渡过了一劫,暗暗吐了口气,老老实实回答。
“自是怕的,但总有些东西是宁死也不可违背的。”
井甘不是傻子,她今天要是敢把有关皇太后和千纤病情的事说出一个字,怕是前脚出宫后脚就要被杀黑巷。
皇上若真想知道,大可以亲自问皇太后和千纤,甚至私下问她亦可。
他偏偏当着两位当事人的面问她,摆明了试探、捉弄她。
皇上此时也算看出,井甘是个聪明人,眼中渐渐酝酿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井甘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口的那口气又慢慢提了起来。
“听母后说,你与萧家幼女是朋友,还收了她当学生?”
井甘心头升起猜测被证实的感觉,恭敬回答,“正是。萧千翎对我的治疗之法很感兴趣,她又是个充满侠义心肠的人,我便收了她当学生,传授她治疗之法。”
“你俩倒是关系深厚。”
井甘一时听不出皇上这话是不是反话。
千纤的眼疾是因为萧千翎而得,皇上因此还为难萧家,如此看来皇上对萧千翎应该是厌恶的。
“萧千翎与寻常女子不同,整日舞刀弄枪,少了寻常女子的温婉端庄,多了分大丈夫的正义凛然。萧大人曾说她没个女孩子样,我却觉得天底下温婉乖巧的女子无数,萧千翎却仅此一个。她是侯府贵女,却能不计出身与门第与我这商女为友,不在意外人眼光认我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女子为老师,这份胸襟便是大丈夫也少有比得上的。能成为她的朋友,做她的老师,是我此生之幸。”
井甘这番话说完,殿内几人的表情各异,但无一例外的表露出了惊讶。
井甘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皇上对萧千翎是有些意见的,寻常人这种时候早早想办法与萧千翎撇清关系了。
即便不撇清关系,这种时候也不该上杆子夸赞萧千翎,这不摆明站在皇上的对立面?
皇太后感觉非常欣慰,千翎交了一个非常值得的朋友,没有看错人。
但心里也不免为井甘捏把汗。
毕竟萧千翎身份摆在那,皇上即便对她不喜,也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但井甘只是一个平民女,若惹了皇上不快,谁都救不了她。
而千纤此时自然是怒的,她与萧千翎可谓有不可化解之结怨,井甘如此郑重其事地帮萧千翎说话,无形中也是在打她的脸。
枉她之前还有意想与井甘深交,如今看来她们注定是两个阵营的人
皇上则是一副局外人看热闹的模样,就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越发体会到皇太后对她大胆的评价。
“你这是在帮萧千翎求情?”
井甘微微掀起眼睑,正好与皇上目光对上,从容而坚定地道,“不,民女只是陈述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可朕听着句句都是在说萧千翎有多好,难道不是想仗着自己治好了纤美人的眼睛,将萧千翎害纤美人眼盲多年的罪一笔勾过?”
皇上语气带了丝厉色,却并没有动怒,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她会如何应对,能不能支撑下去不改变立场,一直偏帮萧千翎?
千纤瞧着两人一问一答,心中危机感愈烈。
当初皇上便是先对她眼盲之事产生兴趣,之后才喜欢上她,将她收入后宫。
皇上此时对井甘明显也很有兴趣,这可万万不行。
“陛下,事情都过去近十年了,我早已不在意了。况且现在眼睛也治好了,此事便过去了吧。”
千纤深明大义地一通温声细语,将大度品质发挥地淋漓尽致。
皇上握住她柔嫩的手,温柔笑笑,“你受了那么多年眼盲之苦,岂能随便揭过。”
皇太后听到这话心头就是一咯噔,果然千纤的眼睛即便治好,萧千翎也还是免不了要因此事受罚。
皇上的处罚虽不会要了萧千翎的命,但于她名声却会是大大的不利,被皇上厌恶的女子将来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世家最在意的就是名声,特别是女子,名声坏了,便算是彻底没了价值,在家族里都会受到怠慢和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