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记忆宛如深海中潜水而行的巨船,余殊登上甲板,船舱内巨大的水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前的水痕似乎承载了千年前两人相伴的十年,许多存疑的点在余殊眼前一一变得清晰。

为何林放性子高傲、不受招揽,却偏偏对他隐忍以待;

明明不待见他的纠缠和讨好,却在他熟睡时为他披上毯子怕他着凉;

他在新时代一无所有、不合时宜,却不费力气得到了林放全部的偏爱。

记忆链条勒住了余殊的呼吸,周围场景变化,压得他好累好累。

他隐约觉得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像是抓住了光影的有形物,余殊没有负担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他成了一个年仅十一的小孩,抱着刚出生的小鸡要给林放看。

林放在一旁面露胆怯,干干净净的衣服上下摆已经沾染上了乡下的尘土。余殊坏笑着偏要把小鸡放到他手上,看林放又是害怕又是嫌脏,又不想让小鸡受伤的慌张模样。

两人在农庄里帮着村民干活,割草、喂羊、赶鸭子,林放身上总被他弄得脏兮兮的,也不恼,只与余殊对望着傻笑。

好似往后的每一日都能如此快哉随心。

睡梦外,余殊仿佛回到了那时似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发笑。

待他醒来时,已经到了一个陌生房间。

身下床褥柔软,远处素色窗帘垂挂着,床头亮着一盏不刺眼的壁灯。

余殊侧过脸,身旁躺着的林放,正捏着他的手指,冰凉的指尖划过过他掌心的每个纹路。

“醒了?”

林放拨开余殊鬓角碍眼的碎发,指尖划过他面庞时,余殊身子跟着颤了下。

“要吃点东西吗?”

林放侧身倚在床上,身下只垫了个软枕,背后柔软的光打过来,照得他耳畔、侧脸、颈脖都散发出温暖的光。

他看起来寡淡且薄情的唇瓣随着清冷的声音开合,偏勾得余殊心里一阵悸动。

余殊凑过去,不由分说地吻住他。

林放嘴唇很薄,颜色极淡,在润上一层水光后呈现出嫩粉色,连带着他原本白皙的肌肤也透出粉粉的光。

余殊轻柔的吻中带了些决绝与冲动。

像是在贫瘠荒芜的黑暗沙丘上等待得久了,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他和林放,对彼此而言,都是兵荒马乱、山河倾覆中,光耀般的存在。

余殊双手撑开在林放身侧。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角度,眼中却藏着羞涩。

林放喉结滚了滚,抬手环住他,指间摩挲,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余殊读懂了林放的眼神,身子僵了一瞬。

以往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出现过,大多数时候是各退一步冲个冷水澡,唯一一次例外是上次余家老宅林放帮了他。

余殊对这档子事不是很热衷,况且他一直嫌脏,心里有个槛过不去。

这会儿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他负林放忘前尘在先,胡乱生气疑他在后,是该做些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