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天气比西北稍暖,安叙归还睡着,朝宋微微掀开了车窗,一股凉风袭来。

雪花粘在他睫羽上,让他在车厢里闷得有些混沌的思绪情绪了不少。

“怎么了?把窗阖上吧,外面的风怪冷的,吹了你晚上又得头痛。”

或许是误入的一丝冷风惊醒了安叙归,他眸间还夹着慵懒的倦意,像是餍足的大型猫科动物,放松的卸下了警惕。

安叙归从身后环着朝宋的腰身,抬手阖上了车窗,然后枕着朝宋肩又闭上眼睛,像是眯过去了。

男人体温很高,冰天雪地里他们贴在一起,朝宋从来都不觉得冷,他习惯性的不动了,窝在男人怀里像是只安静的小兽。

浩浩荡荡的队伍碾过微湿的路,留下道道残痕。稀薄的日光散了,黑暗又吞没了世间。

“还有多久?”料是安叙归,这样长久的待在颠簸的车上,他也觉得胸腔发闷,有些燥意。

“回皇上,快到岐陵了,按现在的行进速度,应当再有五六日便可到达皇城。”福临低眉顺眼道。

倒不是安叙归自己受不了,他是怕朝宋受不住。这离开皇宫转眼就过去了六七个月的光景,再瞧瞧朝宋,已经瘦了许多了。

下巴更尖了,身上有没了几两肉,每晚他们温存时,安叙归架着朝宋消瘦的身子,他克制自己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给颠散了。

他时不时会后悔,到底该不该把朝宋带出来。虽然这么优柔寡断并不是他的作风,可如今不管什么事,落到了朝宋身上之后,他都会想了一遍又一遍。

“有想去的地方吗?”车厢里面铺着上好的兽皮毛毯,睡在上面不会感到一丝寒意。

朝宋迷迷糊糊中听到安叙归这么问,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吧。”

哪怕是在他清醒时问他,他也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若是以前,朝宋可能会说,他想要离开皇宫,不管去哪儿都好,他不想待在这个捆缚了他一辈子的地方。

可现在朝宋仔细想想,好像待在皇宫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因为这里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而是因为这里让他有了些别样眷恋的感情。

是舍不得的,若是现在让朝宋离开安叙归,独自去那深山老林隐居,他心底全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轻松和向往。

反而一阵阵的迷茫和不知所措像是要把他给吞没了,让他只能蜷缩在安叙归怀里,汲取让他贪恋的温暖。

后半夜很冷,安叙归紧紧的搂着朝宋。车外燃着火堆,有值夜换班的侍卫。

黑黢黢的树丛里,咻的冒出一只冷箭,穿过侍卫的胸膛把人钉在了树干上。

血流出来,不一会儿就凝固了。不动声色中,这一轮守夜的侍卫都静悄悄的倒下了。

夜更深了,雪已经停了,地上残留着薄薄的一层白霜。

“——啊!”

“来人啊!护驾!有刺客——”锐利的惨叫划破了漆黑的夜,从睡梦中惊醒的护卫们连忙爬起来,车队外是满地的尸体和慢慢逼近的黑衣人,刀锋凛冽,晃荡着冷光。

“啊!护驾!保护皇上——”噼噼啪啪的兵器撞击声中,血溅上马车的车厢,安叙归捂住朝宋的嘴,在黑暗里眼神很锐利。

他从窗缝里瞧出去,然后把朝宋护在身后,外面又是一阵血肉厮杀,喧哗中有人高声道:“——放箭!”

利器入体的声响分明,安叙归抱着朝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他眼神很冷。

“待会儿躲在我身后,出马车之后记得隐蔽,然后你化形先走。”安叙归松开捂住朝宋的手,他另只手里握着剑,低声说道:“你先走了,我就没有顾及,这些杂*碎奈何不了我。”

眼眸里的冷光像是暗夜的冰凌,安叙归有睥睨天下的霸气,他理了理朝宋的头发,然后窜出去。

马车内只能听见惨烈的厮杀,但出来之后才能真实的看见这血流成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