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也觉得他的手冰凉刺骨,却格外用力。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季斐把他当成了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甚至连周旋都顾不得跟他周旋,找急忙慌的直接开口让他求情。
季也淡淡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季斐被季也这么盯着,心里逐渐发凉,“儿子......怎么了?你这么......这么看着我干嘛?”
季也将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表情淡淡,带着冷漠,“现在知道求我了?当初把我送出去的时候,威胁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会有今天?”
季斐顿时急了,“儿子!我......”季也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当初您是怎么说的?哦,对了,您说我四体不勤,偎庸懒惰,说我废物,说我只是皇上的娈宠,让我好好听话,为国公府挣到荣耀,等以后国公府还能给我一席容身之地,不然就打断我的腿,将我扔在那偏僻的院子里自生自灭。”
“如今怎么求到我这娈宠废物的头上了?”季也声音淡淡的,语气虽未带着嘲讽,但依旧如钢针一样,深深的扎进了季斐的心里。
季斐的脸色瞬间扭曲,心里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羞辱,恼怒,愤恨,后悔一股脑的上来让他生出一种口鼻皆被掩住的窒息感。
“我......”季斐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季也深深呼了口气,看着季斐,也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季也突然轻声道:“我是季也,我不是季也。”所以我不会帮你,也帮不了你。
季斐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但好不容易抓到的生机,让他就此放弃绝不可能!咽了口口水,缓解因紧张而发干发涩的喉咙,“儿子,为父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就这一次好吗?”
说着,颤着手,指着牢房,“这里昏暗又阴冷,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这样......我不要求你让皇上给我官复原职,先让我从这里出去,让我出去总行吧?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季也被季斐这话气笑了,“你凭什么以为只要我求情皇上就会放你一马?你又凭什么以为我能让皇上给你官复原职,让你依旧风光无限?”
季斐压根儿听不进去季也的话,神色带着疯魔和癫狂,不知是冷还是什么,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皇上说的......皇上亲口说的......他说只要你答应给我求情,此事就掀过去了......”说着,又去抓季也的手,“儿子!儿子......看在我是你亲爹的份儿上......看在我把你养大的份儿上......你帮我求个情吧,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来烦你,再也不麻烦你......我在你眼前消失,再不出现......行吗?”
季也看着癫狂的季斐,冷静带着绝然的将手再次抽了回来,“你以为这么简单?若真只是我求个情的事儿,皇上会费那么大的周折,动用五城兵马司,连同吏部刑部一起大张旗鼓的把你抓进天牢吗?皇上这番做法,就是昭告整个京城,你,卫国公季斐,有罪!”
说着,季也看着双眼血红,脸色青白发黑,精神却很是亢奋的季斐,“既已昭告京城,他又怎么会做出将你无罪释放打他自己脸的事情来?”
“是你太过天真,还是觉得他蠢?”
季斐哪里肯信,听不进去也不相信,“不会的,儿子,真的......真的......是皇上亲口说的......他说了,只要你答应给我求情,他就一定不再追究......你......你也不想看着自己亲爹就这么死了吧,你给我求求情吧!”
季也心头的疲惫顿起,一点儿都不想再听季斐这些颠三倒四的话,更不想听季斐给他道歉的话。
“走私盐引,贪污受贿,倒卖官职,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我朝条律你再清楚不过了,当初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如今后悔了,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向我这个你瞧不上的废物儿子求救,你还真够不要脸的。”季也声音低沉淡漠,眼眸冰冷,再没了对季斐的怜悯之心。
“我都是为了国公府......”季斐脸色慌张的急忙狡辩。
“别再说什么为了国公府这种话了,到底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国公府是倒了还是过不下去了?府里不算我,正经主子只有您和黄夫人还有季绥三个人而已,开销哪要那么大?你贪那么多钱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华?”季也的眼神如同锋利的箭,直直射进季斐内心最肮脏的地方。
“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而已。而且国公府又不是要大祸临头了,你都已经坐上国公爷的位置了,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吧?你还想要怎么光耀国公府?再往上爬,你还想爬到什么位置去?”
“自己的贪念作祟,还把责任推到大义上面,国公府百年清誉就这么毁了,你就不怕列祖列宗从地下爬出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吗?”
季斐被季也的这番话说的神色更加慌张,连连后退,两只手颤抖着摆动着:“不是......不是......我是为了国公府......为了国公府的荣耀......为了一家能过上好几日子......”“好日子......”季也低头轻笑了一声,带着明显的嘲讽以为,“国公府过的还不叫好日子?若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平头百姓不是得去死?皇上过的日子倒是最好的,难道你还有造反之心想跟皇上抢吗?”
“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话音刚落地,季斐似是欲盖弥彰一样的大喊大叫。
季也被他这反应弄的楞了一下,然后眼眸愈发幽深,看着季斐并不说话。
季斐被他这么看着不知是惶恐还是心虚,反正快速的就将目光转开了。
事已至此,季也也无意深究季斐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反正吐了口气,淡淡道:“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我能做的有限,若按律处置你真要死的话,我会将你的后事安排好,不会让你没了体面。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要走。季斐大惊失色,身上再无一丝病态,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季也,满脸哀求,“儿子......儿子......你不能不管我啊......皇上真的说了,他说只要你答应给我求情,他一定会放了我的,皇上一言九鼎肯定不会骗我的......真的......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能活......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我一命吧。”
翻来覆去这几句话,季也都听倦了,冷着脸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你求情?又凭什么认为我说话这么管用?你自己都知道我只是个娈宠,还是个男的,连孩子都不能生,说话的资本都没有,一旦皇上厌恶,我连块儿落脚地儿都没有。而且我被你送上了龙床,自此以后还如何娶妻成亲?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是拜你所赐,你还指望我搭上自己给你求情?你怎么不想想今儿的太阳是打哪出来的?”
季斐似是被季也的气势吓到,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我......我是你爹......你......你不能......”“爹?”季斐嗤笑,“季也早在被你送上龙床的时候就死了,自从你把他送上龙床,你们的父子之情就断了。当初卖子求荣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是你亲儿子你是他亲爹?如今倒是想起来你是他亲爹了。”
“王公大臣都不说,就是平头百姓,若不说走投无路了,谁会舍了自己的孩子?季也是个男人,却被你下了药之后送上龙床,这般的折辱,你让指望救你?我没有落井下石趁机踩你一脚就已经很不错了。”
季斐的脑袋混乱的如同搅成了浆糊,本就病着,又被关进大牢里,惊慌失措成天担心自己会不会死,精神始终紧绷着。如今大起大落,甚至神智都开始混乱了。嘴里一直喃喃自语:“不......不能这样......我是你爹......是你亲爹......你不能不管我......儿子......儿子......救救爹......”季也深刻体会道了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心里实在懒怠再搭理季斐,正要抽出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