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楚黎这么说,谢恩的火气都快要压不住了,脸上的怒意和指责已经显而易见:“皇上此言差矣,若只是卫国公世子,臣一句都不会多言,但此事牵扯到了皇上,便是牵扯到了江山社稷。皇上的名声关乎朝堂社稷,关乎天下百姓。皇上的声誉一旦受损,轻则我朝天威受损,重则动摇国本!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绝不可以区区流言就定夺下来!”
楚黎不甚在意的呵呵一笑,“谢卿不用如此小题大做,妇有长舌,总有那么些闲人打牙撂嘴传三过四。流言之所以称之为流言,说明本就是闲聊之话而已,不用侧重放在心上。”
这话一处,在场之人便明白了楚黎的意思,知道楚黎是想冷处理,让其缓缓消散就好。
那些识时务的,便也歇了进言的心。然而谢恩一众酸儒却被楚黎这做法气道了,心里的火越烧越高,言语间已经开始不客气起来了,“前些日子卫国公一家贪污受罚,国公季斐处死,国公夫人黄氏和二子季绥被流放云州。皇上却独独没有惩戒季也,这才引得流言漫天,为护皇上清誉和朝堂稳固,臣斗胆肯定皇上按律处置季也!以还律法公正廉明!”
说着,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
楚黎的眸光幽深了一些,“谢卿,当日朕便说过,卫国公府自从建朝便兴起了,当年为我朝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如今百年世家虽显没落,但其风骨不能就此断绝。在季斐的事儿上,朕没有徇私,皆是按照律法处置!如今你想怎样?杀光卫国公府上下吗?”楚黎最后那句话声音已经变得低沉阴冷。
那股强大威严却带着阴鸷和暴戾的气势缓缓在这大殿中蔓延开来。楚黎高高坐在黄金龙椅上,虽是青年模样,却将地下一众朝官压的死死的。
察觉楚黎不高兴了,胆小的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有些本还想劝解的,见状也住了嘴。
谢恩说他顽固迂腐一点儿都不为过,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似是察觉不到楚黎的气质变了一样,语气依旧冷硬:“皇上息怒,非是臣想怎样,而是为了平息流言必须处置季也,否则此事越是越传越大,届时成了皇上的一污点,那季也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楚黎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脸色漠然,“必须处置季也?那依谢卿的意思,该怎么处置呢?杀了他?”
“同二公子季绥一样,流放云州!”谢恩斩钉截铁道。
楚黎的脸彻底阴了下来,“流放云州......谢卿莫不是在打朕的脸吧?圣旨已下,季也不流放,继承国公爵位。如今为了这么几句流言,谢卿便想让朕收回自己说的话,打自己的脸?你是觉得那几句流言比朕的脸面还重要是吧?”
楚黎问的轻声细语,众人却是脸色大变,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礼部侍郎孟忱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急忙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谢大人不是这个意思,谢大人也是为了皇上的名誉着想,并非有私心,皇上息怒。”
楚黎寻常时候挂在脸上那股子阴阳怪气的笑呵呵模样早已没了踪迹,脸上是压不住的阴鸷和冷冽,“为朕着想?他是为朕着想还是想让朕自己打自己的脸?圣旨已下,断无篡改的可能,诸位身为朝官不知道吗?!今日便能说出这种不顾朕的脸面的话,焉知明日不会说出废皇清君侧的话!”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楚黎这话是把一顶造反的天大帽子扣到了谢恩头上啊!
已经有离得近的暗自偷偷扯谢恩的衣摆了,让他赶紧给楚黎道歉。
然而谢恩能坐上督察员御史的位置,又岂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他的脸上没有一丝退缩,略显苍老的脸越发固执和冷硬,“皇上赎罪!臣为我朝江山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那你的意思是朕问心有愧了?”楚黎一巴掌狠狠拍在跟前的龙案上,手里的核桃被他拍的细碎,脸上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往日装出来的那副笑呵呵的样子再也维持不住,一脸阴鸷的看着谢恩。
而楚黎反应越是大,谢恩就越是火大,见楚黎这般,他心里的火也压不住了,竟没理智一样的脱口而出道:“皇上这般维护季也,难道传言是真的吗?”
这话一落地,全场没一个人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皆是低着头恨不得把头插进裤裆里,头皮发麻之余不由得暗暗钦佩谢恩,喟叹其不怕死上赶着找死的精神。
楚黎冷笑一声,一身的阴鸷暴戾,“朕若说是真的,谢卿要如何?赐死他?”
谢恩脸色一变,声音粗噶涩然,“若是为真,季也便留不得!”
楚黎眼中满是讥讽,“留不得?谢爱卿!你可别忘了,季也可是国公世子,算得上天潢贵胄!他一无贪赃枉法,二无谋财害命,平生没犯一点儿错,你凭什么留不得他?”
谢恩脸上的固执显而易见,“皇上此言差矣!季也确实没犯错,但龙阳之好本就违背世俗!若他只是寻常百姓,只要不犯错,臣自然不会管他如何。但正如皇上所言,他是国公世子,是天潢贵胄,更与......更污了皇上的清誉,那便是罪大恶极!便该死!”说完,梗着脖子跪在地上嘭嘭嘭的磕头,“求皇上刺死季也!以正国纲!”
楚黎被谢恩这幅样子气笑了,“谢爱卿莫不是老糊涂了吧?正因为他是天潢贵胄,莫说你,便是朕,也不能随便将他赐死。卫国公府百年世家,为我朝流过多少血,卖多多少命!当年建朝之初,季家为了王朝死了多少人!如今你倒好,为了这么几句流言蜚语就要诛杀功勋之后。还有脸说什么为了朕,为了天下!张口闭口赐死,抬眸垂眸杀人,你的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圣贤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皇上知道臣不是那个意思!”谢恩依旧无所顾忌,“季也确实是功勋之后,这点儿任谁都不可否认,但因他之过,而侵害皇上名誉,已经酿成大祸!决不可听之任之,否则一旦传出,东夷、南蛮、西戎、北狄若以此为借,耻笑天朝,不配成皇,那更是天大的祸事!所以为求避免此等祸事,季也留不得啊,皇上!”
“爱卿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楚黎轻声细语,却尽显帝王霸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是没了这个借口,四海蛮夷若是想反依旧有无穷无尽的借口,你该想的,不是如何杜绝此等祸事,而是祸事升起之时,如何把他们打服打残!让他们再也不敢生出异心!”
“朕要的,是能给朕分忧的股肱之臣,而不是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吃饱了撑得想杀人的蠢货!”楚黎站起身,披靡的看这地下跪成一团的众人,“各自做好你们自己的事!”
说完,抬脚就要走。
“皇上!”谢恩大呼,一脸劝诫:“季也留不得!他身为一介男儿,却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臣恳求皇上赐死季也!否则......否则臣就撞死在这金銮殿上!臣愧对先皇啊~~”楚黎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看向谢恩:“你所说的伤风败俗其中有一个就是朕!朕且告诉你!传言虽是假的,但季也与朕的事是真的!朕就明白告诉你:朕会让季也活着!好好的活着!朕不会杀他!”
说话间,楚黎睨着谢恩:“至于你......祖宗家法言:言官不以谏言获罪,朕不杀你,但你若是自己找死,那你就死吧!那么愧对先皇,你就下去找他吧!”
说完,再不看谢恩一眼,转身离开,赵甘棠见状一甩浮尘,高呼:“退朝~~”然后也跟着楚黎走了。
谢恩见状屈辱的大喊一声,就要往金銮殿上两侧立着的盘龙金柱上撞。然而早有人将他看住,一见他这举动,急忙将他拉住,好几个人按着他动弹不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谢恩个安抚好。